余下四成由各营领将自行决断,是赏赐也好,好酒好菜招呼也罢,中军营概不过问。但有一处,倘若有中饱私囊,借机克扣将士该得银钱者,轻则杖责,重则革去官职。倘若有营中将士骁勇过人,军功卓著,可封将入册。此战过罢,如果赢了,十三营领将我奏请朝廷,封候拜将,至于朝廷的赏赐,给我什么,我便给你们什么,倘若我私留分毫,诸位同为见证,我自甘领罚。如果输了,想必你我都是一撮黄土,不分什么贫贱富贵,就埋骨在掖凉州吧。”
李落顿了顿,清冷的扫了一眼帐下众将,道:“但有一处,这一次我虽有意分兵十三处,与草海敌军将士相比,我部众将依旧势单力薄,每一支骑兵营既是杀敌掠阵之悍卒,亦是袍泽弟兄能否活下来的依仗。凡逢战退缩,视军中弟兄生死于不顾者,杀无赦。倘若领不了这一军,早些告诉我,免得上阵害了自家兄弟的性命。”
有赏亦有罚,公私分明。帐下诸将只觉得血热了起来,虽然还不曾真的开战,但只听李落口中的声势便觉得激荡难抑,从军男儿,谁不想有这样快意恩仇、纵马呼啸的狂傲。
看着眼睛渐渐红起来的帐下众将,袁骏暗自咋舌,当初在牧天狼时,李落时常会念叨一句军心可用,时至今日袁骏才解其中三昧,这就是可当一用的军心。虽说钱财之物听起来俗气了些,不过对于营中将士来说,这才是最简明扼要的。抛开数倍的赏银不说,单是杀敌之后论人头换银钱的法子就能将一群绵羊变成恶狼,而且营中领将图的是封候拜将和朝廷的赏赐,自然不愿在这些事上处事不公,免得乱了军心,因小失大。如此上下齐心,就算敌军有二十万之众,也并非不可一战。
李落环视众将一眼,淡淡说道:“此次出兵,营中将士只带三天的干粮,没有后军一说。饿了,自己去敌军营中抢吃的,渴了,去喝草海壮士的血,我也一样。”说罢微微一顿,道,“倘若真没有办法,可向郡府百姓借粮。吃一碗饭喝一碗粥需得记得清清楚楚,输了一切休提,赢了,日后你我兄弟一起去给父老乡亲还粮,只怕到了那个时候才能知道什么叫真心实意的感激,此生有一次足矣。”
李落说完之后闭口不言,且让帐下诸将缓缓心神,免得太过震惊反而乱了心智。过了片刻,才有将领轻轻的将胸口这股压抑的闷气吐了出来。没有人说话,都只是相视一眼,但见这眼中的光芒悄然变了,不似初上掖凉州时的抑郁忧愁,而是闪烁着一股别样的精芒,尽在不言中。
过了半刻,李落平声说道:“三支冲锋敌阵的骑兵将士九死一生,我领一军,余下两军可有人接令?”
众将哗然,便是袁骏也有些微微变色,不过呼察冬蝉倒是面无异色,早就知道李落定是要领一营将士的。
“大将军,万万不可。”诸将劝阻道。
李落大手一挥,清朗说道:“冲锋陷阵我未必会差过你们,此事不必再议,我意已决。”
李落这句话将帐中诸将的傲气彻底点燃了起来,如果说此前还有人心有顾虑,怀疑李落用营中将士的鲜血来成就自己的不败威名,但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堂堂大甘殿下,御封的定天王都能将自己的性命交给营中兄弟手中,莫非自己还要辜负这份信任不成。
洪钧大笑一声,喝道:“大将军,从今天起末将就是你的人了,要是末将短命或是这一战咱们败了,用王爷的话说一切休提。要是赢了,末将这个粗人还想跟着大将军再多打他娘的几场仗,哈哈,封侯就算了,不过大甘的将军里怎么也要有老……末将这号人才行。冲杀敌阵算末将一人。”
“大将军,末将愿往!”帐中诸将齐声讨令,争的脸都红了。
李落面容含笑,心中却发苦,渐渐的苦色变成了杀气,虽知这些人中或许有人再也回不去家中了,但总归要让更多的人能回去。
“好,洪将军可领一军,随我冲杀。”
洪钧张狂大笑起来,固然是送死,但洪钧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觉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了,舒畅无比。想当年在官山大营窝了这么久,原来外面的风这般醇厚,比起老酒还要醉人。
“还有一人。”李落缓缓的扫了帐下诸将一眼。众将平息静气,等着李落点将。被选中的,定是此刻营中翘楚之将领,这一战如果能活下来,封候拜将时一定少不了。
“牧蝉郡主,可否随我一战?”
“嘿嘿,早就知道是我了,哈哈。”呼察冬蝉放肆的大声笑道。
帐下众将一愣,除了牧天狼之外的将领颇有些不解,亦有些不忿,凭什么一个女子能领军冲锋陷阵,说出去岂不是让别人笑话自己。便有一将忿忿不平的说道:“大将军,为什么是郡主不是我们?”
呼察冬蝉满不在乎的说道:“为什么不能是我!哼,不服气的咱们就去营前比试比试,要是你们谁能胜过我,这个领将的位子我就让给他。”
众将群情激奋,都是血气方刚之辈,怎能容呼察冬蝉这样一个女将,而且还是难得一见姿容上佳的女子轻视,摩拳擦掌的就要向李落讨令,和呼察冬蝉一试身手。洪钧这个时候看起热闹来,不住嘿嘿冷笑,确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主,难怪让牧王这般头疼。
李落摆了摆手,和颜笑道:“诸位不必如此,我让郡主领军攻营,是因为郡主帐下将士不少来自牧州,是当年的牧州游骑,知晓草海铁骑的深浅,此刻军营中怕是没有人比牧蝉郡主更熟悉草海骑兵了,让郡主领军出战也是这个道理。”
众将听闻李落如此一说,一时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牧州游骑名扬天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