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多亏是苍狼前辈麾下这些高手吸引了兽窟护卫的注意,晚辈才能趁机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要不然恐怕伤亡更重。”黑衣男子沉声说道。
孛日帖赤那没有回答,无喜无悲的看了乌尤一眼,除了乌尤,还有六七人围坐在乌尤身旁,与鬼市中的这些黑衣人泾渭分明。
二十人诱敌,只活下来七八个人,兽窟一战也许比猜想中还要惨烈三分。
乌尤看见黑衣男子身后的孛日帖赤那,连忙起身一礼,恭敬唤道:“狼主。”乌尤没有惊讶,早已知道兽窟中的并非真正的草海苍狼,不管是刚刚知道还是十年前就知道这件事,毫无疑问这赤鹰旗旗主必是草海苍狼心腹之人。
孛日帖赤那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先疗伤。”
乌尤应了一声,没有多问,孛日帖赤那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那么贺楼岱钦的结局不言而喻。乌尤多看了李落一眼,神情还是冷冷淡淡,不过好在轻轻点了点头,多多少少算是承了李落的恩情。
说完之后,孛日帖赤那下了看台,向兽窟石牢走去。镀贱的一道白线已残破不全,萨林既已出手,自然不会再留下这些余毒。
石牢如故,鬼市中的腥风血雨对地底石牢中关押的囚徒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浑噩木讷,神情麻木的看着石牢外。不过等李落从石牢前走过时,忽然石牢中传出一个尖利刺耳的呼叫声:“是他,他怎么还没死?”声音尖细,除了刺耳,就剩下状若见鬼一般的惊恐。
李落回头望了一眼,认出这个大声尖叫的人,正是当日推了李落一把,杀人求命的曲木。
这一声尖利的叫声让石牢中的囚徒眼中恢复了几分神采,一个个从暗处挪了过来,有几张熟悉的面孔,也有几张陌生的面孔,扎卡不在,车晨麟倒是尚在人群之中,不过走路一瘸一拐,气息不稳,显然受伤不轻。
“是你!?”车晨麟看到李落也吃了一惊,与疯鬼为伴,向来都是有死无生,没想到李落竟然活了下来,而且人已在石牢之外。
李落和颜一笑,道:“是我。”
“你没死……那就好。”车晨麟歉然一笑,说到底李落也算帮过自己这些人一把,不过最后却都是麻木无情的看着李落被送入虎口。
“你怎么活下来的,你怎么会在外面?”曲木死死的抓着石牢铁栏,狠狠的瞪着李落。眼中既不是车晨麟的坦然和歉意,也不是身旁诸人的冷漠和木然,而是发自心底的怨毒和愤恨,为什么李落还能活着,而且身在石牢之外,自己却只能被关在这肮脏阴寒的石牢中苟延残喘。石牢外的李落也该被关在这里,也许断上一只手或者一条腿更好些。
李落对曲木眼中的怨恨视若无睹,这样的人李落见得多了,就算没有深仇大恨,只要你比他好,那便是罪无可赦,只有比他更凄惨,那样他才会心里舒坦些,嘲笑几句,落井下石,又或者心情好的时候施舍点假惺惺的怜悯。
鬼市兽窟下人兽不分,人性之恶,见得比自己惨的,却见不得比自己好,心性扭曲比之鬼猿尚且不如,像车晨麟这般本性尚算正直的已属凤毛麟角,极其罕见。
李落没有理会曲木的咒怨,看着车晨麟平声问道:“你受伤了?扎卡呢?”
“你走之后又有过一次斗兽,扎卡死了,我也受了伤,大概是活不到下一次重开石牢的时候了。”车晨麟洒然说道,似是看透了生死,神情很平静,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没有太多的波澜,“你走之后我想过,你的猜测也许是对的,这些年活着从这里出去的都是骗人的,这里只有死,没有生,如果没有这样的骗局,没有人会愿意和鬼猿拼死一战,他们看着也会觉得乏味无聊吧。”
李落轻轻一笑,道:“虽说是个骗局,但如果没有这个骗局,你也不会坚持到现在。”
“哈哈,说的是,只怕我早就被鬼猿吃的干干净净,哪能活到今天,也不会结识你。”车晨麟大笑一声,牵动了伤口,脸上闪过一丝苦楚,随即展颜问道,“还没问你是怎么出去的?”
李落笑而不语,看着身边的黑衣男子,和声说道:“可否打开石牢让他们出来?”
黑衣男子不认得李落,不过既然是和孛日帖赤那一道过来,自然不会是敌人。黑衣男子笑道:“是要放他们出来,不过要等一个能解烂舌散的前辈高人过来才行,尊者猜测他们也中了烂舌散的毒,只是毒性尚浅,暂时没有发作而已。”
李落微微愕然,不等回言,孛日帖赤那便说道:“他就是你要等的前辈高人,打开吧。”
黑衣男子一愣,显然没有料到能解烂舌散之毒的高人竟然就是眼前这个相貌清秀的男子,不过孛日帖赤那绝非信口开河之辈,随即容颜一整,敛去眼中的怀疑神色,带着轻微不令人反感的惊讶说道:“恕在下失礼了,来人,打开石牢,放他们出来。”
牢中囚徒,连同车晨麟在内,尽都惊愕失神的看着缓缓打开的牢门,看见太多的血腥,见过昨日还是同处一室的牢中人,次日就在鬼猿利爪毒牙下死无全尸的惨状,活过一天便是一天,直到有一天轮到自己头上。惧怕过死,想过生,当求生的欲望慢慢被绝望侵蚀,人变得麻木,也许还多了不如早些死在鬼猿口中,早早解脱的念头。
当这般的万念俱灰忽然被打破,有了活下去的机会,这些囚徒都愣住了,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梦里。
黑衣男子沉声说道:“离开石牢之后不许随意走动,你们皆已身中剧毒,毒解之前擅自离开者,杀无赦。”
黑衣男子冷冽的话语刺醒了浑浑噩噩的石牢囚徒,到了此刻,这些囚徒才相信真的活了下来,喜极而泣,手舞足蹈,茫然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