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决定之前,还请诸位大人群策群力,想一想草海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议和。”李落依诺不能泄露天机,唯有用这种隐晦的方法提醒一二。不过李落还是高估了万隆帝的耐心,万隆帝在意的是天下太平,至于背后的原因万隆帝可不关心,连带着诸臣投其所好,谁又愿意给万隆帝添堵呢,没瞧见少师陆游夏就只说了一句便歇在一边不敢吭声了。
“父皇,依儿臣看定是那些草海贼子力有不逮,草海兵将善骑射,但不事农耕,粮草诸物多有短缺,初时声势瞧着凶猛,不过后劲未必能够久持,如果不议和,最后泥足深陷的必是他们无异。父皇内政修明,知人善用,我大甘地大物博,岂是区区草海能及,这个时候收手也在意料之中。”纪王李玄郢谦逊说道。
这位诸子之长的身骨清瘦了许多,神色之间也沉稳了不少,燕丹枫谋反一事李玄郢没少受到牵连,此刻在卓城如履薄冰,纪王的身份地位一样岌岌可危。不过李玄郢能转危为安的情由李落也想得出来,若不是万隆帝首肯,李落亲自传信压下燕霜儿入都城述职的事一时半刻不会有人再提起,废了纪王,那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扇了万隆帝的一个耳光,万隆帝好颜面,捏着鼻子也得吞下这个苦果,要不然当初李落前往蜀州之时,万隆帝也不至于闭门不见,只给李落留了一块天子令符。
万隆帝轻轻点了点头,纪王此言颇合胃口,内政修明先不说,万隆帝可一向对知人善用这句评语自得的很。
“依皇兄的意思,是继续在北府用兵?”慧王李玄泽轻笑一声道。
“这自然还需诸位大人商议裁定,是战是和,我大甘想也不怕了区区草海。”
慧王一笑,不再多问,说了等于没说,如今这位兄长可是谨慎的都有些过头了。
诸臣交口称是,李落懒得开口,当初卓城敲响震天钟的时候满朝文武面无人色的模样恍如昨日,事到如今,还能有几个人记得当初惶恐不安的模样。
不过也不是没有人察觉到奇怪,中书省上大夫茅雄义踏前一步,直言进谏道:“皇上,微臣恐草海议和一事另有古怪。”
“古怪?什么古怪?”
茅雄义看了一眼淳亲王李承烨和李落二人,沉声说道:“自古提议议和的都是势弱一方,微臣斗胆,北府战事明面上实乃大甘处于劣势,草海势盛,大可静观其变,如今突然提出议和,而且竟还要送人和亲,这就更奇怪了。依微臣愚见,议和一事不能急于一时,草海使团明日就到卓城,我等以国礼相待,安抚草海来使,暗中调查议和一事背后的玄机,免得被草海诸部蒙骗。”
提议中规中矩,倒也有可取之处,所谓忠言逆耳,听起来就不怎么样了。
“茅大人,此言差矣,正因为草海势盛,提出议和更显诚意,如果我等鲁莽探查,一旦被草海察觉,只怕会恼了草海,到时候彼此都不好看啊。”司空仇自省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说道。
殿中有人嗤之以鼻,这是什么歪理,还能把胆小怕事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殿中诸臣大约分了四派,一派主张议和,平息战火,让北府诸州早日休养生息,这一派以纪王李玄郢,司空仇自省为首;另一派主张谋定而后动,一边议和,一边探查草海意图,随机应变,倘若草海别有居心,也不会措手不及,这一派算是稳重派,附和之人最多,以慧王李玄泽,晋王李玄悯为首,太傅凌疏桐,少傅许归,冢宰章荣政等人都有这个打算。还有一派不答应议和,继而对北府用兵,收复失地,将草海逐出大甘。说话的人大概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但草海诸部南侵,首先想到议和而不是驱敌,如果连这点血性都没有才是最大的悲凉。所以主张再战的人也有不少,以少保应冠旗,英王李玄慈和宗伯杨万里等人为首,慷慨陈词,争论不休。
李落瞥了一眼一脸复杂纠结的李玄慈,暗自好笑,英王心里的定议多半还是倾向于议和的,不过英王与大甘将领亲近,自当以兵家霸道立己身,不得已只能出声言战。还有一派保持沉默的中立派,不言战,不议和,只是听着殿中群臣争辩。这一派就有李家淳亲王父子,还有太师狄杰。淳亲王不说话是因为北府的战事已经让李承烨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不愿说,不想说,早已和李落形同路人。李落不想说话倒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有些累而已,而狄杰却还在等李落说话。
殿中众臣各自据理力争,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不过三分心思用在唇枪舌剑上,七分心思倒是用在察言观色上,时不时偷瞄龙椅上万隆帝的脸色阴晴。
太傅凌疏桐目光一转,落在李承烨和李落身上,咳嗽两声,打断众臣议论,说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说起草海诸事,朝堂上下恐怕没有人能比得上亲王大人和九殿下了,不如请王爷和九殿下为我等指点迷津。”
李承烨看了李落一眼,淡淡说道:“败军之将怎敢妄议,太傅想问什么就问问西空寂帅吧。”
“这……”凌疏桐轻咳一声,颇显尴尬。
慧王李玄泽朗声笑道:“皇叔多虑了,皇叔经营北府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若不是皇叔镇守北府数十载,恐怕草海铁骑早就南下了,怎么会等到今天,要说对草海诸部的了解,九弟毕竟日子短,肯定比不上皇叔知之甚深啊。”
李承烨脸色稍稍好看了些,看着李落冷冷哼了一声,不阴不阳的说道:“如果真有本事胜过草海联军,自然能堂堂正正的议和,不用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有损国威。”
父子反目早就在卓城上下传的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什么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