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房千千未尽全力的缘故,交手之际不时偷偷向和司游倦交战正憨的那名女子使个绊子,或者丢过去几枚银针暗器,若不然眼前这名持剑女子早就该躺在地上了。
男子长啸一声,掌势突变,平地卷起一道飓风,惶惶炎日,竟似眨眼间到了寒冬腊月一般,寒气刺骨,将四周的衙役捕快扫的东倒西歪。宋无缺剑眉一扬,冷喝道:“要走,没那么容易!”说罢,长刀一纵一横,有破天之势,将那道飓风拦腰斩断,刀势不减反增,罩向那名男子。男子哈哈大笑道:“宋家横刀,不外如是。”说话间,身形忽然一颤,竟然凭空消失在风眼当中,宋无缺一惊,急急收刀,反手斩向身侧,却见那男子不慌不忙的伸出一根手指,在长刀刀身轻轻一点。宋无缺闷哼一声,刀劲一顿,男子便借这微微停顿的工夫,身如利箭,直直闯进了房千千与持剑女子的战团,双臂一绕,吐出一道气劲,逼开房千千的暗器,探手抓着女子肩头,运力抛向远处,大笑道:“做了新郎官也无甚趣味,大甘王爷,就此别过,待我再替你娶上几位貌美佳人,你便坐享其乐吧,哈哈。”
李落嘴角微微一扬,鸣鸿骤然一亮,复又一暗,明暗之间,身化阴阳,刀出生死,杜府门前这片被宋无缺横刀割碎的天地忽然生出一道阴阳明暗的界限,看不见头顶朗日,觉不得炎炎烈日的热,没了风声人语声,剥离了颜色,只剩下凝在鸣鸿刀上的阴阳二气,仿佛此刻在这方圆之中,日月黑白、明暗动静皆在这一刀中生,又在这一刀中死,生生死死流转不定,此生彼死,此死彼生,周而复始,无有尽处。
这一刀,越过了大罗刀的生死和阴阳,名为轮回。
那条阴阳分割的线没有刻意去画在半空中,但场中几乎人人都能看得见,仿佛一伸手也能摸得着,只是千人千眼,每个人看到的割线都不尽相同,有远有近,有粗有细,有浓有淡,不过也有一处共通之处,就是那名男子恰恰就在这条分了明暗和阴阳的线上。
男子脸色骤变,再无嬉笑神色,面罩寒霜,厉啸一声,身形暴退,眼中露出狰狞神色,生受了宋无缺一刀和司游倦一掌,卷起与司游倦交手的持剑女子,冲天而起,向街旁一座木楼掩了过去,避大罗轮回一刀如蛇蝎一般。
斩出这一刀,李落脸上浮现出一缕病态的红晕,身形微见踉跄,竟被这一刀抽空了全身的内劲,冰心诀几乎见了底,便是李落自己也不由得生出一股后怕的心悸之情。刀出之后,阴阳自成,李落握住鸣鸿的手不住发抖,只觉掌中这把鸣鸿刀似要破空而飞一般,从刀身上传来一道道说不上是暴虐还是欣喜雀跃的复杂意味。这一刻,鸣鸿刀似乎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生灵,让李落骇然失色,连忙竭力安抚掌中鸣鸿刀。至于那大罗刀决生死阴阳凝聚而成的轮回诀,李落已无心思和力气再去探究到底有什么变化,一任其生生灭灭。
李落没有再看那名男子,这一刀之后,李落便已知道自己已经再没有力气挥出第二刀了。仅仅这一刀就叫男子吃尽了苦头,刀化阴阳,衍生轮回,生生死死流转不息,不管身法再如何迅捷,总也是破不开逃不掉轮回的命数,油然一股绝望的心绪笼上男子心头。男子心中一狠,戾气骤显,夹杂着一声惊叫,男子反手将本欲救走的持剑侍女丢了回去,试图用女子的血肉之躯来抵消大罗轮回杀招。
持剑女子绝望的看着男子,只是男子在将女子丢向阴阳割线之后竟然头也不回,一心只想掠上那座木楼,避开这轮回一刀。刀芒过处,持剑女子忽觉暖洋洋的,似和风,似细语,呢喃轻吟,不惹厌,生不得抗拒,想伸手抓住,只是扑了个空,却不知道诸如轮回命数这种东西虽与人息息相关,不离不弃,但从来没有人见过它到底是何模样。
刀芒拂过持剑女子之后,那条阴阳割线黯淡了许多,但黑白依旧分明。眼前的木楼近在咫尺,此刻在男子眼中却无异于天堑沟壑,可望而不可及,终于在男子眼中看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就在这时,先前与房千千交手的那名持剑女子返身回来接应男子,立足之处就在木楼之上,高呼道:“主人!”
男子眼睛一亮,狂喜叫道:“助我!”
持剑女子还不曾看到自己同伴的下场,闻言急忙跃向男子,半空中男子一把扣住女子手腕,持剑女子没有丝毫防备,只觉半身一麻,竟被男子封了穴道,动弹不得。就在女子茫然不解的眼神中,男子邪邪一笑,道:“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说罢,将女子运力抛向身后如影随形的追命刀芒,借势竭尽全力抢向道旁的木楼。
毫厘之间,就在刀光及体的前一瞬,男子终于踏上了那座木楼,一个闪身没入堂楹之后,没了踪影,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你的大罗刀倒也不算辱没了青姬战刀的威名,哈哈,下一次我再来领教。”
活生生的两条人命,竟然不曾换来男子哪怕一个回头或是恻隐,走的决然洒脱,便似只是抖落了两片灰尘一般轻巧。李落吐了一口气,喉间有淡淡的血腥味,这一刀,在外可断日月,在里稍有不慎也能要了自家的小命。若是再有一刀,那名男子决计逃不了刀下亡魂的结局,只是李落挥不出这第二刀了,就算拼了命斩出第二刀,李落暗自盘算,自己多半会死在那名男子的前面。
一式轮回,除了鸣鸿刀外,此间种种,皆在轮回里,纵然是李落也难以例外。
李落收起了鸣鸿刀,方圆的明暗阴阳才渐渐散了去。众人还都吃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