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河扫了李落一眼,李落神色凝重,并非只是随口说说,而是真有这个打算,灵河诧异问道:“不走了?”
“再往前走或许会有危险,而且我猜这个危险该不会比身后那条河更容易应付。”
灵河沉默数息,身为飞鹏堡有数的天字一等的杀手,自然能察觉到危险临近时的征兆,心不定,神不安,绝非吉兆。灵河凝神思索,沉声回道:“如果芥子身还在,有五六成把握,现在,只有三成。”
“加上我呢?”
灵河眼皮都没抬,淡淡回道:“如果没加上你,应该有四成机会翻过鹿野那伽。”
李落张了张口,苦笑无语,不曾想自己竟然成了累赘,不过三成左右的成算和李落自己的判断差不多,若是三成,当可一试。
“你打算从这里翻山?”
“你意下如何?”
灵河想了想,一头扎进了迷雾之中,漠然应道:“那就别废话了。”
李落哑然一笑,跟着灵河进了近山一侧的迷雾当中,几息之后,两个人的背影就已被迷雾掩盖的无影无踪。鹿野那伽和成天花圃又变得安静起来,花香,色盈,风不动,叶不摇,形如陆地仙魔兴之所至的挥毫佳作,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似乎这一方天地的时空被静滞了一般。不过很快,还未等成天花圃再慢悠悠闭上眼睛,就见迷雾一吞一吐,李落和灵河又再走了出来,扰了成天花圃的清静不说,两个人脸上的神色也不怎么好看。
灵河沉着脸一言不发,李落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只能往前走了。”
两个人灰头土脸的又再启程沿着鹿野那伽北坡山麓一路往东,欲图再闯鹿野那伽的豪气干云被山脚拔地而起、高逾千仞的绝壁孤峰毫不留情的一个耳光摔了回去。李落两人沿着山崖走了许久,原本是想瞧瞧有没有上山的小路或是缓坡,怎料这鹿野那伽北麓竟似刀斧劈砍的一般模样,别说小路缓坡,就连落脚的地方也找不到,飞鸟难渡。末了,两个人只能灰溜溜的回去成天花圃,老老实实的沿路东去。
路还长,李落和灵河不约而同的察觉到另外一个要命的问题,没有粮食。李落带在身上的干粮早就丢在了鹿野那伽,至于灵河,脱身时身无寸缕,更是一清二白,就连身上这件外衫还是暂借李落的衣裳。
原本这样一处荒原野地,对于久经行伍的李落和飞鹏堡天字杀手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山珍野味,草木花果,应有尽有,只是在这极北荒原之中,往日的历练和阅历竟然丝毫排不上用场,花未见,草不知,就连想逮只蚂蚱果腹都是妄想,如何能不叫李落和灵河心惊肉跳。成天花圃中的安逸和绚烂,却有不逊于迷雾雪原的凶险杀机,更甚者,李落倒是有些想念起迷雾雪原中的那些骇人异鬼,比起异鬼,这里的安静更让李落心神不宁。
“你饿么?”
李落咽了一口口水,点点头,带着些许希冀的问道:“你有吃的?”
灵河没说话,但眼里那股邪邪的欲火着实吓了李落一跳,那不是瞧着活人的眼神,而是饿极了的人看着一道山珍海味时的表情。李落浑身一冷,忙不倏走开两步,骇然说道:“你莫不是想吃人!?”
灵河冷哼一声,道:“放心,我不吃活人。”
李落刚松了一口气,忽地背心就是一凉,不吃活人,那这言下之意就是死人便没什么大碍了么。李落有些震惊的看着灵河,想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分辨出是危言耸听还是真有这个打算。
“你吃过人肉?”
“饿的狠了,只要能吃就百无禁忌,王爷出身显赫,当然不会有这样的经历,不过我以前尝过几样吃的,若是说出来,王爷怕是会觉得还不如人肉好吃。”
李落讪讪一笑,不由自主的稍稍离开了灵河远些。灵河面不改色,平淡接道:“如果我死了,王爷记得千万别浪费了这一身皮肉,也无须有什么忌讳,因为如果先死的是你,我会很仔细很仔细的吃完王爷身上的每一块肉。”
李落脸色微微发白,这话听起来着实有些恶心,但灵河却说的郑重其事,不似有半点恫吓或是玩笑的意思,让李落好一阵子的心寒,看来若想活命,不单是要提防着极北荒原中的种种危机凶险,还要小心身边之人。
李落望着漫山遍野的烂漫山花,想分辨出来那些可以用来果腹充饥,只是瞧了好半天,竟然没有一株认得的花草,倒有几株李落似曾相识,大处相近,细微处略有不同,不过李落说不好是淮南为橘淮北为枳,还是干脆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花草,也不知道吃了会不会毒死人。
灵河自然明白李落的心思,一路走来也有留心,只是瞧的越多,心底深处的寒意就越浓。此间这个名字叫做成天花圃的地方,林林总总的花花草草应接不暇,怕不是有成千上万种,但没有一株是自己以前见过或认识的。单论形状,大抵上都是那些细条柳、圆叶阔、弯月媚、齿锋锐的诸般模样,没什么惊世骇俗的样子,有大有小罢了。和以往所见不一样的是颜色,灵河从来没想过这个世上的色彩会如此丰富,叫得上来名字的,叫不上来名字的,但凡世间有的和没有的颜色,在这里应有尽有,亲眼所见,却也似假非真。
李落和灵河的脸色都不甚好看,走着走着,非是李落刻意,落脚之处也躲开了这些鲜丽的花草。两个人约莫走了多半个时辰,忽然,李落身躯一震,猛地停住了脚步。灵河微微一惊,连忙问道:“怎么了?”
李落并未答话,快步绕过几株花草,到了一株细腰红叶的绿草前蹲了下来,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然后一言不发的抽出鸣鸿刀,手起刀落,将这株花草连根带叶拔了出来,然后丢给了灵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