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近处,这座宫殿是清一色的白色巨石砌成,不高,除了中间的位置有两层楼阁之外,别处都是一层高低,也没有雕刻花纹修饰,只有白色大石原本的色泽线条,透着厚重和古韵,一如这草海上的青草,经万年而不衰。
入谷之后安静的有些异常,路上偶尔也有行人偶遇,突然见到这样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骑兵皆是讶然,不过很难从他们的脸上瞧见惧色,还以为这是哪里来朝拜的草海铁骑。消息还是传了出去,等李落到了别宫宫门前的时候,这里灯火通明,蒙厥侍卫严阵以待,警惕的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来人止步,这里是杭锦禁地,速速退去。”领头的一员蒙厥大将高声用蒙厥语叫道,要是来的人少一些,早就带人杀出去了,不过守别宫的今晚只有不足千人,对面人多势众,而且瞧着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冒险出战,死了事小,万一宫门失守,伤了宫里的人罪过可就大了。
时危上前几步,阴恻恻一笑,用很是流利的蒙厥语答道:“奉拨汗之命,前来接人。”
“拨汗?”那将领皱了皱眉头,这个动作神色很细微,不过李落心里却是微微一动,这名将领不问要接什么人,也不管相柳儿的传令是真是假,反而对拨汗这个身份很在乎,这里头就很耐人寻味。
“手令拿来!”
“没有手令,只有口谕。”
“口谕!?”将领先是一愣,忽地羞恼成怒道,“这里是杭锦别宫,不是谁想来想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来啊,若有人敢擅闯别宫,杀无赦。”
李落摸了摸鼻尖,愕然无语,好一个性情火爆的蒙厥悍将。蒙厥众将闻声刀剑出鞘,虎视眈眈的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斛律封寒压了压皮帽,凑到李落身后低声说道:“王爷,不如用强吧,时间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李落和声说道:“不急,先等等……”话音刚落,就听那宫门背后传来一声宛若银铃的轻笑:“你要杀谁呀。”
蒙厥悍将脸色大变,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女子婀娜多姿的从别宫里走了出来,娇笑嫣然的看着他。将领一震,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从宫里出来!?”
女子笑而不语,竖起三根手指,口中念念有词:“一,二,三,倒。”
错愕之间,就见那些蒙厥将士一个个形如中了魔咒一般东倒西歪,几个眨眼的工夫俱都软绵绵的躺在地上,只有那个将领坚持了几息光景,然后被女子用一根犹胜葱白的玉指点在额头,颓然倒地。斛律封寒倒吸了一口寒气,就连泊肃叶也微微失色,那女子正是李落中军骑下一员,听说叫吉布楚和,是草海往生崖下出来的,平日里只见过她与将士们谈笑,仿佛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俏佳人,不曾想手段这般了得,数百蒙厥悍卒竟然被她无声无息的放倒,没有丝毫还手的力气,这要是换成自己,说不定也得中招,看来往后须得小心些。
宫门失守,李落传令命诸将入宫找人,那人的模样李落并不知晓,不过斛律封寒和泊肃叶认得,领着诸将进了宫。路上自然遇到守宫将士的反抗,不过寡不敌众,再加上李落这边俱是高手,犹是那些鬼猿,出入如无人之境,鲜有蒙厥将士能挡下三个回合的,没多久,地上就躺倒了一大片。快是快了些,不过斛律封寒和相柳儿一众近卫看在眼里也是五味杂陈,镇守别宫的都是蒙厥王的心腹亲卫,没点本事也领不了这个差事,但输的这么干脆,无论如何也叫同为蒙厥将士的他们脸上无光。
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拿下了这座别宫,有将士搜寻那人踪迹,李落闲来无事,入宫四处走动走动,瞧瞧别宫的风光。这别宫里不同从外面看,处处锦绣皮革,妆点的很是富丽堂皇,倒也相衬蒙厥王别宫的名号,若是寒酸了反而让人觉得奇怪。李落四处闲逛,走着走着,便到了别宫与宫外那条河相接的地方,数盏风灯,烛火昏暗,河水还不曾封冻,能听到细微的流水声。
李落扫了一眼,正打算路过,忽然一怔,转头定睛望去,只见河边有一座与别宫相连的亭台,有一个人正坐在河边,好像是在垂钓。李落很好奇,缓步走了过去,怕惊了鱼儿,步子放的很慢很轻,到了近处一看,那人果然是在钓鱼,天冷风凉,身上裹了件很厚的狼皮大氅,双目半睁半闭的看着河面。
走到那人身后等了半刻,李落和声说道:“天这么冷,还会有鱼上钩吗?”
那人也不吃惊,似乎早就察觉有人过来,闻言笑道:“有缘自会上钩。”
“这鱼若是和兄台有缘,岂不是要送了性命。”
那人点头应道:“是这个理,人吃五谷杂粮,也吃鱼,等人死了一样会被鸟兽吃,周而复始,也算是圆满。”
“哈哈,有几分道理,不知道兄台今晚的缘分如何?”
“有缘。”
“有缘?”李落扫了一眼空无一物的鱼篓,莞尔一笑,这般钓鱼倒是随性的很。
“有缘。”那人哈哈一笑,回过头来看着李落微笑着说,“如果没有缘,怎么能遇见天南来客呐。”
李落静静的打量着这个藏在厚厚衣裳下的男子,年纪比他大些,已过而立,兴许年近不惑,面色很苍白,像是大病初愈,又好像是旧病缠身,莫名的和此次随军北上的殷莫淮有几分相似。想到殷莫淮,李落心里就有一股难以排解的郁气,他的身子已经到了油灯枯竭的地步,先天之殇非后天能补,这些年多亏了秋吉捣鼓出来的那些花花草草,这才从阎王爷手里抢了数年寿命,但总归有到头的那一天,殷莫淮看的很淡,言及这次和李落北上就是想看看草海深处的模样,然后就不回去了,这个不回去的意思就是埋骨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