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只觉这个大甘皇子胆大包天,没想到狂傲到如此地步,视草海铁骑如无物,先不说是敌是友,单是这份胆量,就足以叫人赞他一声。当然心思敏锐如相柳儿之辈自然知道他有恃无恐的缘由,如今的草海当务之急是找到何人与异族勾结,有亡族之心,他反倒成了其次,这也是他敢在今日口无遮拦的底气。
“你们草海的家事,我等外人没资格指手画脚,拨汗交代我的事我都做了,剩下的事与我天南无关,言尽于此,不送。”说罢,李落长身而起,与大甘诸人扬长而去,留下憋了一肚子火的草海悍将勇士。
出了营帐,宋无缺左右瞧着没有外人,笑道:“王爷送了蒙厥拨汗好锋利的一把刀啊。”
“宋公子言重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李落笑道。
“那是当然,毕竟是客,客随主便嘛。”宋无缺朗笑一声,没有再多说。剩下的事用不着他们操心,这个图谋草海,亡族灭国的罪名在草海谁也担不起,蒙厥王也不行,以锄奸为名,消除异己,相柳儿的手段想来不用他教了。
这酒席吃的很是糟心,李落几人原本就没打算叫草海诸人好好吃了这顿饭,刚才的一番话,和掀了酒宴,砸了酒坛也相差无几,不过大甘众人都还饿着肚子,回了大营,中军骑备了饭菜,吃饱喝足之后李落聚齐众人,商议后面的事,第一件事就是走还是留。
此地不留人,草海日后定然还要再掀起一场党同伐异的腥风血雨,留在这里说不定哪天就会被波及到。走自然该走,但是几个人都知道极北的事雷声大雨点小,远远还没有结束,现在走,早了。
别看当着草海诸将的面几个人冷嘲热讽,指点江山,回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却都有愁容,忧心处也不比草海诸人好受多少。
“王爷,你怎么看?”唐梦觉见帐中无人说话,只好打破这个让人有些窒息的气氛,当先问道,“若依我,咱们还是早走为上。今日之后草海必有大乱,蒙厥拨汗等了这么久,忍了这么久,如果有变,必将是雷霆万钧之势,如此一来免不得有人狗急跳墙,把这笔账算在我们头上,鞭长莫及,她也未必能时时刻刻盯着我们,这里不是善地,离大甘太远,不如趁着还没有和草海撕破脸早些回去,等她平定了草海诸部之后再行决断。”
这话在理,诸将小声议论,连连点头。李落也颔首示意,的确,眼下是该走的时候了,虽然心有不甘,异鬼一事虎头蛇尾,背后的谜团只见多不见少,不过如今的局势大甘骑兵再留在草海,十有八九会被人盯上,看作相柳儿的援兵,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站在相柳儿这一边的人也未必会出手相助,谁叫草海天南是世仇呢。
“其实我心里一直藏着一件事,不曾在人前说起过,今个说出来叫诸位听听,要是有什么不妥,请诸位直言无妨。”
“哈哈,王爷言重了,不知道是件什么事?”宋谋笑问道。
李落沉吟数息,习惯的看了一眼左手边,谷梁泪不在,那天的误会虽是解开了,但是她一向不喜欢抛头露面,很少和外人在一起,她不在,血璃自然不会在了,这些天围着谷梁泪打她的主意,要不就是流云栈和皖衣,孜孜不倦的追问几人有无兴趣加入她的太白一族。这次血璃可是阴沟里翻船,这三人脾气好的很,流云栈笑眯眯的问加入太白一族有什么好,太白一族有什么渊源,理由自然堂堂正正,想她大隐于市的高传弟子,总不能莫名其妙的叛门而出,加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门派,对,血璃纠正的部族,所以流云栈没说答应,反倒叫她打探出不少连李落都不知道的太白一族的事。再说皖衣,根本没有拒绝,血璃刚开口她就答应了下来,只是不等血璃高兴,皖衣就开始提条件,一开始还好,就算是荒唐的,只要有趣,血璃满口应承下来,越有趣越好,颇觉这个妖艳的女子很合自己的胃口。然后,忽然血璃觉得不妥,仔细想想,为了她一个人加入太白一族,似乎自己吃亏太多了。最后是谷梁泪,谷梁泪听李落说了血璃的来历和境遇,所以血璃在说的时候她听得最仔细,却没有丝毫同情怜悯之意,而是用一个旁观者和朋友的身份为她出谋划策,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能做,哪些事早做,哪些事晚些做,有理有据,极具章法。
血璃喟然感慨,若得此女相助,何愁太白一族没有复兴之时,接着,她落荒而逃!人家真心诚意相助,总不能翻脸吧,但是听实在是难为她了,就算说的再有道理,但是依着血璃的秉性,威逼最省时省力,不过恰巧是人家说的不能做的事,所以再有道理的话也不好听进去,破天荒的血璃竟然开始躲着谷梁泪,每每见她,虽然她没有过半句微词或是教训,但总是叫血璃有种心虚怕见人的感觉,煞是罕见。
谷梁泪没来的时候还好,只是她来了,一刻不见,便叫人想。李落抛开心头萦念,环视众人,淡淡说道:“极北的异鬼只是冰山一角,有异族以天下为棋,落子早在千百年前,除了棋子,许多人算上我都是这场棋局里连棋子都算不上的提线木偶,这间帐篷里,除了牧天狼,诸位的背后无一不是立世数百年的宗族,知道的远比我知道的多。以山为界,分鹿野那伽南北,倒不如以天为界,分个上下。”
“王爷不用这么想啊。”流云栈有些不忍心的劝慰道。
李落洒然一笑:“想与不想倒无甚分别,我一直隐而不说的这件事,实则怕也算是我的心魔,这天下大棋不分南北,纵横百万里,不分过往与将来,溯源千万年,我只是个区区凡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