囤积数倍于当初景阳城外的兵力,而且还是宋崖余亲自督战,务必要将李落留在南府,一旦让他返回宜州牧天狼大营,宋无缺和虞红颜辛苦经营的战局必将生变,到时祸福难料,虽然宋崖余有足够的自信,不过面对誉满天下的定天王,任是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一战,在滇州和丽州交接的地方,一个名叫籁阳的小小郡县。李落似乎无意避而不战,又或者疾行北上绕开南王府的大军,反而视若无睹地一头撞进了宋崖余设下的埋伏,让安插在南府的枢密院探子和牧天狼暗部将士大惊失色,等到他们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护送李落北上时,一个与所有人的预料都截然相反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南府诸州,然后宜州知道了,掖州知道了,东海初阳州也知道了。
以不足五千之众战南王麾下十万精锐,任谁看都是一场不需要知道结局的战斗,但是最后的结局却叫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史料记载,过往以少胜多的战役不少,偶有佳话流传,后世之人再添些油加些醋,往往都是神机妙算或者武勇盖世的传奇故事,诸如大甘开朝的龙侯,那便是个善于计谋,以少胜多,以寡敌众信手拈来的奇才。李落也善领军作战,不过比起青史留名,他反倒更喜欢以多敌少,能人多欺负人少的时候决计不会自重身份羽翼,讲究什么公平一战,下手杀敌狠辣无情,绝非战场上的君子,这也是他被大甘文人诟病之处,虽说有些才学,就是这行事做法不怎么合那些文士的心意。
李落的行事之风与光彩多少还是有些不同,要不然当年北上草海也不会有以战养战的做法,时至今日,草海诸族对他恨之入骨的亦不在少数,若非相柳儿压着,早就有人对他下手了。对敌对势力出手狠辣,对内也狠,当年的卓城假佛异教,他一声令下,烧死的,被乱箭射死的,被俘判了斩立决的足有数千之多,其中罪不至死的大有人在,只是但凡多一个执迷不悟,就都成了他的手下亡魂。那一次,杀寒了卓城百姓的心,也杀寒了卓城百姓的胆,再加上他一向对文人墨客敬而远之,不如晋王和翰林亲近,就算这一次他以不足五千之数大胜南王府十万兵将,想来会替他撰写文章的大雅之士也不会太多。
籁阳一战,李落率麾下骑兵,大破南王帐下的精兵悍卒,单是一战就斩落宋家近两万兵将,再之后破围而出,将十万大军围成的埋伏杀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如此战果,叫天下间的所有人都惊骇欲绝。对阵沙场,不是简简单单的数字,多和寡也只是相对而言,但是以十万对不足五千,这本来就是简简单单数字上的碾压,除非宋崖余所率皆是老弱病残,而他帐下则是骁勇悍将。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宋无方和宋无缺却都知道,宋崖余麾下的十万将士乃是宋家苦心操练出来的精锐,若非这些将士是宋家私兵,险些叫两人以为有南王身边的人反戈一击。
本来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当李落所率骑兵冲破南王府阵线时,这就变成了一个简单的数字比较,以不足五千之数对阵十万精兵悍卒,那么一个人杀二十个也就够了。
破出重围之后的李落只花了一天一夜的工夫,人已经走完了丽州大半,眼看着就要穿过余州,进入大甘中府,就在这时,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他忽然掉了个头,迎向了追在身后疲于奔命的南王府骑兵。籁阳一战,已经击溃了宋崖余的自信,如今的追杀还不如说是护送李落,叫他早些离开南府。这本来就是羞恼胆寒之下强撑着面子而已,谁能想到身在南府腹地的李落竟然当真了,从北上的行军路线中掉转过头,再战宋崖余。
没有波澜,李落的数千骑兵摧枯拉朽一般将南王帐下的兵将冲散。倘若籁阳首战,还有人怀疑是宋崖余轻敌,或者中了李落的计谋,才会损失如此之重。但第二战之后,这样的猜疑便都闭上了嘴,难怪李落亲率牧天狼十万大军屯兵宜州以来一直不温不火,说是南征,实则有些不务正业,独自跑进了十万大山,让南王府占尽先机,大甘朝中猜测怀疑的声音不绝于耳,承启帝李玄慈也很客气的连下数道圣旨,询问究竟,原来不是他不战,也不是他南征不力,而是他根本没有认认真真的南征,所谓精锐要看和什么比,南王府的精锐在铁甲精骑面前纵然比泥捏的强些,但也未必能强多少。
当然,吃惊的不只南王宋家,牧天狼也在吃惊。原本李落久不归营,战局不利,新帝都打算宣旨命云无雁带兵南下,止住颓势。诏书都拟好了,消息先一步飞往掖凉州立马关,便即收到了李落率将士大胜南王宋崖余的消息。听了这个消息,承启帝愣了半晌,才当众哈哈大笑起来,撕了拟好的诏书。
这只是开始,余州一战,李落再破宋崖余,没人知道当时发生的情形,只知道南王府又败了,是一败涂地的败。宋无缺几人隐约猜到一些,毕竟发生在瀛湖山上的事还没有过去,而他麾下那支神秘的骑兵也才刚刚露出真容。
追兵溃不成军,李落却没有就此罢手的打算,反而带着铁甲精骑开始追起了宋崖余,而且他只追宋崖余。
当年一诺,马踏天南,原来也不过如此。
又到了烟雨三月天,细雨沥沥,雨不大,烟倒是很浓。扬南城外的帝渐河,百里烟雨果然名不虚传。
李落面无表情,看着帝渐河畔垂死挣扎的宋崖余残部,十万大军,死的死,散的散,眼下还跟在他身边的不足五百,再忠心的死士,也有个到头的时候,犹是见过不该看见的东西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