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脂粉或为液态,或呈膏状,或呈粉末状,是面脂与口脂的统称,除此之外也常被作为画的颜料。最初是取自一种名为红蓝花的植物,在制作胭脂时,将其中黄色剔除,留所需的颜色,用石钵盛放并碾碎,多制成膏状,形似脂,而“胭”本有红色染料之意,故有胭脂之名。后世逐渐演化,或包含蜀葵花、重绛、黑豆皮、石榴、山花和苏方木等等,用以妆容。
听小骨说起,面脂不仅仅是一种用于上妆的粉末,还有养颜美白之功效。最著名的玉女桃花粉便是如此,好似配有益母草等数种草药,可增亮肤色,青春常驻。
口脂也可以无色,不过有色更多,“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其若丹”,有诸如檀口朱唇、丹唇、绛唇以及嘿唇等,讲究礼仪礼节,不同颜色对应于不同身份、年龄以及场合。
最常见的上等胭脂是采集传自西域的玫瑰花瓣,用干净的石臼慢慢将花瓣舂成厚浆,用细纱过滤取汁,再把当年新缫就的蚕丝剪成胭脂缸口大小,放到花汁中浸泡,等完全浸透取出晒干。这是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淘澄净了渣滓,配了花露,蒸叠成的,工艺很是复杂。
也有别的法子,比如小骨说了一种杀花法:摘取即碓捣使熟,以水淘,布袋绞去黄汁,更捣,以粟饭浆清而醋者淘之,又以布袋绞汁即收取染红勿弃也。绞讫著瓮中,以布盖上,鸡鸣更捣以栗令均,于席上摊而曝干,胜作饼,作饼者,不得干,令花浥郁也。还有一种,预烧落藜、藿及蒿作无灰者,以汤淋取清汁,揉花十许遍,势尽乃生,布袋绞取纯汁著瓮器中,取醋石榴两三个合制而成。
还有施粉也有说辞,面既施粉,复以燕支晕掌中,施以两颊,浓者为酒晕妆,浅者为桃花妆;薄薄施朱,以粉罩之,为飞霞妆。
有古人书词:
轻雷隐隐初惊蛰。初惊蛰。鹁鸠鸣怒,绿杨风急。
玉炉烟重香罗浥。拂墙浓杏燕支湿。燕支湿。花梢缺处,画楼人立。
这里的燕支就是胭脂。
除了胭脂水粉本身之外,另就催生了一门营生,便是姑娘们手中那只小巧却精致异常的,用以收纳胭脂水粉的盒子,最早的胭脂盒,或者说胭脂扣,是将其装在竹筒内,渐渐变成铜制胭脂扣,玉胭脂扣等等,用不同器物将其或是铸造,或是雕琢打磨成竹筒状,其物不变,但是样子好看许多,还有一种形如贝壳,通常用玉打磨,还有环形穿心盒,不单盛放胭脂,内部被分隔成不同大小的格子,除了胭脂外,还可以容纳姑娘与夫人的首饰,颇为夫人小姐所喜。
李落听了叹为观止,都说女子爱美,这般爱美,是拿命搏出来的,究其繁杂的技艺,一点也不比战场厮杀简单。也就是太平年间才有这等畸形繁华的生意,到了乱世,倘若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想来没人在乎须得在脸上涂抹什么,李落觉得还是叫她们吃得太饱,撑着了。
小骨很少有这么忠实又有耐心的听者,讲得很起劲,知道的和胡编乱造的揉在一起,说得口若悬河,眉飞色舞,连沐清词进院子都不知道。
沐清词没听小骨夸夸其谈,进来之后放下怀里抱着的酒坛。盈袖城阴气太重,满城的脂粉味道,就连城里的男人都变阴柔起来,缺了阳刚之气,叫她很不爽,平日里连个陪她喝酒的人都没有。城东的酒楼又关了一家,再这样下去,迟早连卖酒的地方都没了。
这大概是那天夜里她和小骨救李落起来最主要的一个缘由,在盈袖城难得见一个把自己喝醉掉进河里的人。
刻好的木刀就放在一个竹篓边上,沐清词闲极无聊,拿起木刀看了看,入手略觉沉重,刀身要比城中捕快的佩刀窄一些,也更修长些,刀脊有轻微的弧度,握在掌中颇为趁手,倒是合她的心意。在刀柄上那个人还刻了一个图案,好像是个蛇形纹路,寥寥几笔,却颇为传神,她只看了一眼,心神竟然有一瞬恍惚。
“小姐,你回来啦。”小骨叫了一声,沐清词没听到,又叫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应,还在看这把木刀。小骨抿嘴偷笑,出门前还嘴硬不学哩,这会就捧着木刀爱不释手,女人心,海底针,果然善变。当然,她嘀咕的时候,自觉将自己摒弃在善变之外。
“小姐!”小骨猛吸了一口气,大吼一声,吓了沐清词一个激灵,汗毛都立了起来,骂道,“叫魂吗,吓死个人!”
小骨嘿嘿一笑,知道沐清词喜怒无常,就没再刺激她,和李落把剩下的香料翻了一遍。沐清词发着呆,过了一会,她忽然站起来,握着木刀走到李落身边直直盯着他。李落摸了摸鼻尖,先看了小骨一眼,再将目光转到沐清词脸上,“沐姑娘可有指教?”
“你会什么?我是说武学。”
“外门兵器略知一二,最擅刀法,枪法也算,剑法要差些,另外轻功内功都略有淫浸,掌法会点,不过不识腿法……”
“我最适合学什么?”沐清词截断问道。
李落沉吟良久,和声回道:“倘若耐得住寂寞,自然首要修习吐纳调息之术,若有小成,则可精研以巧为长的身法步法,刀剑次之,长些的兵器威力大,但是未必适合女子修炼,近身的拳脚功夫不如刀剑容易,女子力弱,能借助外力最好。”说完之后李落一顿,忽然想起仓央嘉禾,她下肢经脉不通,应该练不了高深的内功,但是她的暗器轻功却强得离谱,不过这种功夫讲究天赋,沐清词这样的未必适合。
沐清词瞥了李落一眼,道:“还有什么?”
“没有了……”
“你是觉得我没有天分,练不了?”
李落一怔,愣了片刻,直言回道:“不错,而且我也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