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自从去过天火的云顶天宫之后,心境有变,此番再用竟也如臂驱使,料想也不会差过李缘夕多少。
有冷冰的剑和谷梁泪的玉手点将,妖祸众人只有一个无鞘剑,挡住冷冰已是捉襟见肘,再无高手能拦住谷梁泪,激战胜负已定,只看他们能撑多久,不过困兽犹斗,也要当心。气势此长彼消,妖祸中人节节败退,向岸边小船靠了过去,其意昭然若揭,约莫是到断尾自保的时候了。
周清欢当然也瞧得出来,饶是他老持稳重的性子也免不了掌心微微渗出细汗,心口有一股热气经久不散。这案子若能干净了当的了结,日后在知州大人面前都能高看一眼,不敢说仕途亨通,但是这初阳州总捕的位子也能多瞧瞧了。
想到这里,他看着人群中那道白衣身影,暗暗吸气,还说冷冰那般冷傲的性子竟对一个女子礼敬有加,今日一见才知缘故,这身手高的吓人,周清欢暗暗掂量,只怕自己也接不了她三五招。不过江湖上有如此艺业的女子不多,难不成是传闻中那处地方出来的亲传弟子?也不知道当日所见那个清秀少年郎何德何能,竟然能得此贤助。
周清欢提气喝道:“诸位同僚,守一方百姓安宁是咱们的本分,不能叫东府百姓失望,也不能让东府武林道上的同道小瞧了咱们,让人笑话咱们是酒囊饭袋之辈,今个铲除妖祸,论功行赏,本捕亲自去知州大人面前讨赏,倘若食言,你们拿唾沫星子淹死我,我绝无二话。”
人群中传出一阵哄笑,不过手下更狠更疾,至于守不守得了一方安宁暂且不表,怕是还不如真金白银的封赏让人动心。
此长彼消,妖祸中人已知大势已去,白虎真君的脸是真的白了,渡口过百高手,除了海船上的,还在这里的都是族中精锐,此番尽数折在这里,恐怕族中要元气大伤,就算今日侥幸逃过一劫,回族之后怕是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那老妪倒还镇定,脸上有一股看透生死的淡然,被数人围在中间,神色如常地看了一眼身后海面上的船只,叹息一声:“有因有果,掳人妻女,总会有还回去的一天,大甘的官府不是以前啦。”
“大长老,我们断后,你先走!”身边护卫男子疾声喝道。
“不走了,那么多冤魂,老婆子一条命,抵不过的,就当还债了。”
“大长老!”
“叫他们开船吧,老婆子断后,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那人还想再说什么,不过眼前情形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不能再拖延,再这样下去一个也走不了,随即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枚烟花,点燃之后抛去空中,远远炸开。白虎真君脸一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上尽是绝望之色,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玉清真人,不知道她去了那里还会不会记起自己,其实自打玉清真人被擒之后,他处处护着她,若非如此,这样的江湖女子,又生的貌美如花,还不知道会被蹂躏成什么模样,罢了,此生无缘,但愿来世能再见。
老妪看了一眼无鞘剑,嘴唇微微颤动,眼睛里少见的露出痛惜不忍之色。黑色剑光闪现,却被那柄青色剑芒压得密不透风,换做平时,兴许还能逃出去,但是眼前败亡已成定局,插翅难飞,到底是自己害了他,没有料到东府官府竟然能请动那柄名动大甘武林的天子剑,只要有那柄剑在,没人能从他的剑下活着离开。
老妪望向人群背后那个负手而立的老者,认出他是初阳州总捕周清欢,此番围攻,便是出自此人手笔,看着他成竹在胸的神色,老妪苦笑摇头,输了一次,就把命也留在了大甘。
烟花传讯,老妪松了一口气,他们的船很快,比大甘水师的船要快不少,只要到了海上,终究还有机会回去,不至于全军覆没。但是烟花响了,大甘总捕只是抬眼瞅了瞅,便似不再放在心上。老妪忽地泛起一阵不详的预感,猛然回头望去,烟花响了,船却没有动,依旧停泊在海面上。
剑击清越,无鞘剑跌跌撞撞地落回老妪身边,喘着粗气,口鼻处渗出缕缕血迹,身上的剑伤更多,那柄无鞘的黑剑也已剩下一半,杵在地上勉强撑着发抖的身子。
此战已到尾声,打斗渐渐平息下去,除了围在老妪身边的十余人之外,剩下的死了一半,被擒了一半,而被擒的这些人多半都是被那个白衣如雪,一尘不染的女子击倒在地。她似乎不怎么喜欢抛头露面,安静地站在数丈之外,眼前这些残部余孽也丝毫没有被她放在心上,一双美目遥遥望着远处的海船,秀气好看的眉头轻轻皱着,不知道怎么总是放心不下,他该不会要丢下她们乘船跑了吧。
“你看,船没动。”周清欢看着老妪淡然说道,缓步而行,一边走一边颔首向冷冰和谷梁泪示意,此战能结束的这么快,他二人功不可没。不过很可惜,冷冰意兴阑珊,试过无鞘剑的剑,称出他的斤两,无鞘剑虽锋利,却胜不过掌中残渊,方才一战,再有三招无鞘剑就会饮恨残渊之下,所以对周清欢的示意视若无睹。而谷梁泪根本就没留意他,心神全在远处的海船上。
周清欢到底是混迹官场多年,脸色丝毫不变,心里倒是暗自咋舌,不过若说生恼倒也未必,不见得是他心胸宽广,只是这气生了也是白生,惹不得的人自然别惹方为上策,别说他是一州总捕,就算知州大人,怕是也得对冷冰客客气气。
“你是要束手就擒,还是想死战到底?”周清欢好整以暇,见老妪沉默不语,抚须大笑,“别拖工夫了,船刚才走不了,这会就更走不了了。”
周清欢的自信不是空穴来风,而是那柄大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