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去到瑶庭王帐,如果不算路上会碰到的瑶庭兵营,几乎无须绕路而行,可以直行着过去。草海平坦,利于战马奔袭,即便如此也需要半月之久,足见漠北的幅员辽阔。
只是这一次,除了路途前方还没有交手的敌人,身后也多了不明来历的神秘杀意。
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又出现了,李落见呼察冬蝉不再留意,伸手摸了摸后颈,厉芒已去,余威尚在。李落缓缓吐了一口浊气,神色虽然没有变,但心底深处却冒出阵阵寒意。
第一次出现这种如芒刺背的冷意时北征大军尚在林山县,李落只觉得这股气息有些异常,阴冷非常,让人不寒而栗。不过那个时候李落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北府战局不利,心念不坚出现的幻象。
大军冲关而过,立马关前李落再一次察觉到这股一闪即逝的刺芒,这一次除了阴冷之外,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而且比前次更加明显。
在那个时候,李落便知道北征大军已经被人盯上了,确切的说是自己被人盯上了。来人是个高手,不亚于冷冰这样的妖孽的高手。
再到秀同城,北征大军初入草海,这股让人极为不安的气息就没了踪影,毕竟有胆量闯入草海的人也不多。
时至今日,随着初升朝阳的第一缕晨光,这道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刺芒再一次出现了,或许是因为草海地势,这一次背后的杀意宛若实质,似乎就近在咫尺,透体而过,李落分明能感觉到后颈上根根倒竖的寒毛。
从大甘北府到草海瑶庭一路相随,如果是杀手,倒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高手,只是不知道此人因何而来,是草海还是卓城。
李落没有将身后有人追踪的消息告诉给营中诸将,平添诸将担忧,而且这还只是李落体内冰心诀难以言传的感应,如果说了出去,怕是诸将还会怀疑李落疑神疑鬼。
这种玄之又玄的境界,非到李落这等心境武功很难领略。
策马而行,李落没有回头,若是高手,这种遥遥相望的锋芒绝难逃脱对手的察觉,如今只盼着身后暗中尾随的杀手还不知道自己已被李落发觉。
风平浪静,除了遇到的草海牧民或者小股瑶庭骑兵,北征大军并没有遇到太多的阻碍,呼衍加提麾下辖制的异族将士已有三百之众。
到了此刻营中诸将才明白李落深意,以人心和利诱将这些异域降将牢牢控制在手中,上阵杀敌固然不被大甘将士倚重,但草海动向这些降将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尤其是李落最为在意的离间之计。
草海联军势盛,但并非铁板一块,亦有心怀异心之辈,倘若能加利用,让这些人反戈一击只是痴人说梦,但生出微妙的罅隙却也不难。倘若用的好这些裂纹,北征大军全身而退也并非空谈。
路程过半,大军行进愈加谨慎小心,越是靠近瑶庭王帐,遇见的瑶庭骑兵将士就越多,少的时候一天里也有三两次交锋。刚开始的时候北征大军还能全歼瑶庭骑兵,不过数日下来,难免会有漏网之鱼,约莫瑶庭王帐也有了风吹草动。
兵贵神速,到了草海更加明显,既然有漏网之鱼,北征大军只能在行军速度上做文章,在确切消息传回瑶庭王帐之前先一步挥军杀至,务求一击制敌。
如此一来,北征大军固然越来越小心,但行进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让营中诸将都有了疲惫之感。李落见此传令诸将安营扎寨,养精蓄锐之后再行出兵。
草海上没有遮拦,一马平川,这些日子遇到最高的一座山峰也不过百丈上下,比起大甘诸州简直不值一提。
每日里见到的景色大致相近,时间久了,营中诸将也觉有些枯燥,尤其是不停的纵马奔驰,置身草海之中仿佛没有尽头,也不知道目的地究竟还有多远,有一种窒息的空阔。
如果不是路上遇见的牧民和瑶庭将士,只怕这份孤独就能让心性不坚的将士迷失其中而不可自拔。
跑的久了,营中诸将杀心渐渐积攒了起来,时日一到,杀意倘若不能宣泄,或许还会自乱阵脚。
所以营中时常有将士之间的争斗,李落从未喝止,倘若无伤大碍,还会添些彩头,不过须得点到即止,不可伤人。
这些钱财取之草海,李落无欲无求,便是散尽也不会心疼,只是还要不时鞭策营中将士,莫要为钱财乱了心境,重赏还留在返回大甘之后。
入夜,巡营。
呼察冬蝉今日连胜数场,依着李落的彩头得了几两银子,心情大好,看似又恢复了西府时率直的模样,初入草海时让人心悸的沉默逐渐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消失了还是被呼察冬蝉埋在了心底。
营中审视了一周,没有敌踪,也没有异状。越靠近瑶庭王帐,越是这样平静,就越让营中诸将提起了心。
前夜后夜都有将领巡查,以防被敌军突袭。草海不同大甘,等到看见敌兵踪影的时候多半就已经迟了。
呼察冬蝉打了个哈欠,这是后半夜,天是个好天,只是月亮眯成了一道细缝,着实吝啬。星星不少,不过光泽差了些,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就是草海四野暗了些,但不是太暗,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个夜晚。
绕了一大圈,呼察冬蝉该回去向李落复命。自己睡不好,也得让李落睡不好,呼察冬蝉坏坏的想着。
到了中军大帐前,呼察冬蝉轻咳一声,声音着实响亮:“大将军,末将巡营,未见敌踪,特来复命。”
帐内安静的没有半点声息,似乎李落睡的很沉,没有听到呼察冬蝉的呼声。
呼察冬蝉呲了呲牙,很是不满,李落传令之时说的清楚,命军中诸将小心戒备,自己睡的这么实,可不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李落的武功深浅呼察冬蝉早已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