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宫,内府的常公公早早迎了出来,看见李落喜极而泣,就差抱头痛哭了,不过倒也别说,常公公那泪如泉涌的模样当真能透出几丝真诚来,好像还真在担心李落有个什么闪失。当然了,三分真便有七分假,这内府的太监早都精于此道,个个俱是宗师高手,常公公自然也是其中翘楚,不过当着李落的面,这七分假常公公倒是没有刻意掩饰,反正这真真假假早已刻进了骨子里,习惯了而已,在李落面前不加掩饰实属难得的很。
“哎呦呦,九殿下,你可算回来了,这一年多光景可是愁坏人了,里里外外都盼着你回来呢。”
“哈哈,常公公言过其实,我猜好多人都盼着我回不来吧。”
“九殿下这可就猜错了,谁敢,谁会不盼着殿下平安回来呀。”
李落莞尔,说起恭维,大概眼前这位内府掌权的大太监能说上一天不重样的,随即岔言问道:“皇上在么?烦请常公公通禀一声,玄楼求见。”
“嘿,还通禀什么,老奴等的就是殿下,殿下快随小人过去,皇上此刻在朝凤宫里。年前皇上就下了谕旨,殿下回来,无论有什么事,都要先带殿下过去,老奴岂敢耽搁,殿下,这边请。”
李落展颜一笑,回了一礼,和常公公一同向朝凤宫走去。
“皇上近来龙体可还安康?”
“托殿下的福,圣上龙体无恙。”
“那就好。”
“不好。”
李落一怔,甚是惊讶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常公公,不知道这句不好意欲何指。
“怎么个不好?”
“这……本不该老奴多嘴,不过这件事着实让皇上头疼不已。”常公公左右看看无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前些日子皇上手书五道诏书,挂在了养心殿的墙上。”
“什么诏书?”
“昭立太子殿下的圣旨。”
“咦?怎会有五道之多?”
“哎,五道诏书,每一道就是一位殿下,一共五位王爷。”
“这……有点不妥当吧。”
“回殿下的话,老奴不该议论,不过嘛,确实有点不合适。诏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现在无论是哪一道诏书,就都只差一枚天子印了。”
“都有谁?”
“第一道就是殿下。”
“我?”
“正是,老奴不敢置评,但皇上最中意的恐怕还是殿下。”
李落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还有是谁?”
“慧王殿下,英王殿下,晋王殿下和幽王小殿下。”
“呵,已经写了幽王么?”
“不错,不过却在最后。”
李落神思良久,和颜回道:“多谢常公公相告。”
“殿下客气了,这件事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迟早也要传到殿下耳中,老奴近水楼台,卖个便宜罢了,不值得殿下称谢。到了,殿下请进去吧,老奴就候在外头。”
李落抬头看了一眼朝凤宫,多日不见,好像又多了几分富贵。李落一整衣衫,向常公公颔首示谢,举步进了朝凤宫。
李落进宫的消息早一步到了朝凤宫里,等着李落进来的时候,万隆帝正坐在椅子上,满脸堆笑的看着殿中地上铺满锦缎棉布,在其上爬来爬去,蹒跚学步的小小幼童。
云妃跪在地上,伸着手试图让幼儿向自己爬过来,一旁围着数十个宫女,众星捧月的护着小殿下和云妃二人,其中还有几人衣着考究,该是新晋的嫔妃之流,瞧着眼生的很,许是刚进的宫,要么就是才得的势。
李落环目一扫,万隆帝和云妃的目光都在幽王身上,其余众人要么是没看到李落进来,要么是看到了也装作没有看到,虽是热闹,只是气氛却有些古怪。末了还是鞠蕊悄悄在云妃耳旁说了一句,云妃抬头看了一眼殿门处静静看着幽王的李落,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柔声唤道:“九殿下进来怎么不应一声。”
万隆帝啊了一声,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殿门处的李落,微微有些发愣,恍如隔世,少顷之后纵声大笑道:“玄楼,朕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哈哈!”
“儿臣玄楼,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起来起来,让朕好好瞧瞧。”万隆帝笑着招招手,示意李落近前来。
云妃也站起身,仪态万千的回了座上。鞠蕊抱起幽王,一众宫中女子也都各自起身,围在万隆帝和云妃身后。
李落只是稍稍上前,没有离得太近,神色恭敬,没有太多刻意的久别重逢之后的喜悦,也没有什么生疏,就和平常一样。
万隆帝开怀大笑,惊着了尚在襁褓中的幽王殿下,小殿下咧着嘴哇哇哭了起来,让云妃好生心疼,嗔怪的看了一眼喜上眉梢的万隆帝。
“有人说你回不来,朕知道,朕的玄楼不管在哪里,都一定会回来。”万隆帝大声说道。
云妃轻轻一笑,看着殿中诸人淡淡说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诸女齐齐一礼,退出了朝凤宫,偌大的朝凤宫里,只剩下万隆帝三人,还有一个怀里抱着幽王的鞠蕊。
云妃神情转淡,一副母仪天下,端庄不可方物的模样,秀丽不减,风韵犹胜以前,一点也看不出半点产子之后的臃肿富态,艳色一如往昔。
“玄楼,你这一去可是一年多,害得朕和云妃日夜担心,怎么连半点消息都不知道传回来,好让朕放心啊。”万隆帝责怪道。
李落歉然回道:“回禀圣上,此次出海之后偶遇风浪,被困在一处海岛数月之久,飞鸟难渡,实在是没法子传书信回来,还请圣上宽恕。”
万隆帝摆了摆手道:“朕不是当真怪你,朕实在是担心你啊。”
云妃淡然接道:“王爷好兴致,和那蒙厥拨汗相处也还好吧。”
李落一怔,摸了摸鼻尖道:“那倒不曾,遇上风浪之后我和她就分开了,回来的途中也不曾见着,如今还不知道蒙厥拨汗身在何处。”
云妃轻轻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李落的一番说辞。万隆帝倒是没察觉这其中有何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