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前这头异兽只有苍青颜色,并没有什么异芒,若有,也是那两只角上游动的流光,含蓄内敛,半点没有要和日月争辉的意思。不过不管眼前这只异兽是不是夔龙,它若发起怒来,踩死李落也不会太费吹灰之力。
异兽看着李落,李落也望着异兽,李落并无慌张之意,神色平静,只是另外一只闲着的手却紧紧握着鸣鸿刀,至于另一只手,被灵河死死攥住,捏的李落几乎能听见指骨发出的吱咯声响。
时辰很难熬,起意闯山之前,李落决计想不到鹿野那伽和极北荒原的时辰如此难熬,度日如年也不过如此。
不过万幸的是这头异兽似乎没打算发怒,也不打算吃了李落和灵河,缓缓抬起了头,双足发力,双翅一展,身躯腾空而起,看似笨重,实则奔行极速,一眨眼便已在数十丈之外了。
李落松了一口气,这一次比前次有出息的多,至少全身没有被冷汗浸透。李落擦了擦额头冷汗,还不等卸下来的这口气吐完了,身后鹿野那伽的迷雾中又传来早前的咆哮和嘶鸣,这一回,也许是看到异兽转头往成天花圃深处去了,雾中那些咆哮声嘶鸣声愈发显得急躁起来,再无忌惮。李落嘴角发苦,从天黑算起,来来回回怕是还没过多久,就已经遇到了这么多叫人疲于奔命的险境,再有几次,李落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狐假虎威,老虎刚走,这次狐狸可不能再丢了老虎。李落和灵河相视一眼,提气沿着异兽北返之路疾奔了出去,先不管会不会离鹿野那伽越来越远,总归要先活下来,再谋别的事。
李落不记得自己跟在异兽身后多久,是一炷香?一个时辰?或者十个时辰?那头异兽不知疲倦的一路北上,初时李落和灵河还能勉强跟上,地底淡蓝荧光越飘越高,越来越多,黏在花上,浮在半空,似有无数星辰碎裂之后洒在了极北荒原之上,美的让人窒息,可惜了那头异兽过处踩坏了不少花花草草。
的确如灵河所料,但凡这头异兽过处,那些隐身藏在成天花圃中的妖兽鬼影都不敢露面,生恐惹怒了这头凶兽,被它一脚踩成肉泥。不过异兽过去之后,这些妖兽鬼影便从花丛树后慢慢围上前来,数目之多,怕不是有成百上千之数,而且行迹诡异,皆以花草藏身,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真面目。若是这般也还算好,最叫李落和灵河心惊的是花叶地底时闻沙沙声响,似乎有什么爬虫在花下觅食,听起来很像蜈蚣蚰蜒,而且个头还不小,至于有没有毒蛇李落就不知道了,反正灵河发青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
时间缓缓流逝,李落渐感疲倦,身旁灵河的脚步已经慢了下来,如果没有李落从旁拉扯,恐怕早已被异兽甩开了。灵河喘着气,有些后悔自己的轻率决定,原来以为借异兽之威能躲过这里的危险,没想到非但没有躲过,反而越陷越深了。灵河看了一眼李落的侧脸,李落呼吸也已急促起来,不过脸上的神情却没有慌乱,抓着灵河的手坚稳如初,没有一丝一毫要抛下灵河不管不顾的意思。
灵河鼻子微微发酸,张口说道:“我又欠你一条命了……”刚一开口,气息骤然一乱,脚下一软,一个蹒跚摔倒在地上,也将李落带着倒了下去。
灵河吃痛,闷哼一声,歉疚的看着李落,小声说道:“是我连累你了。”
李落喘了一口气,起身看了一眼远处,侧耳聆听,异兽的巨大蹄声已经越来越远,渐渐模糊起来。
灵河见李落不说话,以为李落怀恨在心,有些难受的垂首不语。李落见状展颜笑道:“你别多想,我已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久,就算你没有气息散乱,最多一刻我也必将力竭,此事怨不得你,切莫多心。”说完之后,李落清朗一笑道,“这样也好,多多少少留了点力气,尚能一战,不至于死的太窝囊。”
灵河抿嘴看着李落,半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如果这次我们能活着回去,我还你一条命。”
李落笑了笑,道:“命是自己的,没什么还不还的,不过你若真这么想,倒也不枉你我同生共死一场,只是这样一来,你就更不像是个杀手了。”
灵河轻轻呵了一声,低声说道:“来了。”
李落嗯了一声,望着四周幽蓝荧光下时隐时现的眼睛,还有野兽掠过草丛发出的沙沙声响,无一不在拨弄着两人的心弦。鸣鸿出鞘,李落缓缓说道:“此番九死一生,不过我没有坐以待毙的打算,此一战,好叫漠北深处知道天南之地亦有豪杰。”
灵河展颜一笑,李落目视前方,没看见灵河的笑,很好看。灵河懒洋洋的说道:“好啊,只不过都是些畜生,它们该不知道什么是豪杰,什么是狗熊吧。”
“随它,杀到它们害怕的时候,就知道何为豪杰,何为狗熊。”李落一摆鸣鸿刀,传音耳语道,“过会一旦厮杀,你寻机会从原路回去,异兽不知所踪,眼下唯一的生机就是盼着鹿野那伽迷雾中的异鬼怪物冲入成天花圃,鹬蚌相争,你再趁乱逃走。”
灵河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呢?”
“我也走,放心,我还没打算自寻短见,运气好的话,你我草海再见。”
灵河没有再说什么,眼前境况,分则生,合则死,李落言语轻松,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是两个人都知道接下来这场恶战的辛苦,能否绝处逢生,七分要看天意。
“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哦?什么事?”
“那天夜里你先走之后,四周漆黑一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李落一怔,轻笑一声,回道:“恕我无礼,我记得你身上的味道。”
“味道?什么味道?”灵河狐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