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说被偷骗来的小孩女子下场都极其凄惨,命好的有一口饭吃,命不好的就被那些坏人用草席一卷,丢在乱坟岗,填了野狼乌鸦的肚子呢。”漱沉鱼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李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一来漱家生意遍布天下,这些旁门左道固然看不上,但多少都知道些,而且漱家供奉的江湖高手除了魔门和大隐于市,恐怕也不弱于任何一个江湖门派,这些歪门邪道在漱家不是什么秘密。二来巡检司和大理司都有案卷,的确是有贩售孩童女子的事发生,远的不说,卓城暗市就有贩卖歌姬的勾当,大甘朝廷屡禁不止,大理司想管都管不了,只能和巡检司联手,定下规矩,凡有祸害百姓,强虏偷盗者杀无赦,这才压制了这些人的气焰,不过铤而走险的依旧不在少数,从每年时有发生的卷宗中就可见一斑。更别说还有些一个愿卖,一个愿买的事,官府上门,都不知道该打该罚。
此事确有其事,睁眼说瞎话,若换成旁人还好,但是她,怎也有些难为情,“那你说怎么办?”
“咱们偷偷跟上去看看。”漱沉鱼跃跃欲试,不消说,定是这些日子和壤驷宝音姜寒怜在一起待得光景多了些,沾染了她们的江湖气,生出当江湖女侠的梦。
“这个,跟上去倒也还好,只是不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落脚,咱们总不好一直跟着吧。”
漱沉鱼略一沉吟:“那就半路上咱们把他拦下来,严刑拷打,逼问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李落看着一本正经的漱沉鱼,忍着好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可,你等我。”
“别叫醒她们!”漱沉鱼红了脸,扭扭捏捏地说。李落莞尔,笑道,“不叫醒她们,我去拿刀。”少顷,两人蹑手蹑脚下了楼,街上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漱沉鱼紧紧握着李落手臂,寸步不离,只是咽口水的动静稍稍有些大,让他暗自失笑。那人已经离开客栈有一会工夫,不过锣声隔远了还会传过来。李落辨明方向,揽着漱沉鱼,几个起落便即跟上了那锣声。
漱沉鱼不会武功,不便与那人离得太近,两人远远跟着。只见那人出了镇子,一路竟然直奔海边的方向,这倒是让他有些好奇,莫非真让她猜中了,那人另有所图,若不然怎会靠近水边,不管是赶尸还是引魂,可从未听说还有走水路的。
快到海边的时候,锣声不见了,四下一片寂静,倏然间没了那人踪迹,漱沉鱼大惊失色,低呼道:“王爷,跟丢了!”
“不急,还在的。”李落温声回道,示意她稍安勿躁,轻轻一托腰间,“放缓呼吸,别怕。”说完之后,还不等漱沉鱼问怕什么,忽觉身子一轻,腾云驾雾一般飘然掠起,几个起落就上了一株大树。
这树有五六丈高,视野极佳,不过就怕掉下去,漱沉鱼顾不得害羞,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两个人贴得很近,能听见她急促而均匀的心跳声。
“他还在吗?”
“嗯。”李落一指岸边,“在那边。”
“咦?你能看见?”漱沉鱼语气中满是怀疑。李落轻轻一笑,“能看到一点,不多,等他再往下走走我便带你过去,那里有一块大石刚好藏身。”
漱沉鱼哦了一声,忽地耳根一红,既然有大石可以藏身,为什么非要抱着自己上来,怕是居心不良。
过了片刻,李落轻轻吁了一口气:“好了,我带你过去,小心些。”说罢跃下大树,落地无声,轻轻掩了过去。那里果然有一块大石,李落拉着漱沉鱼藏在石后,那名引魂人就在前边不远处的一块突起的岩石下头,点起了一堆篝火,那尊一人高的大缸就放在手边,不言不语地烤着火,纹丝不动。
漱沉鱼着实兴奋,这可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做这种事,已经到了后半夜,不过没有一丝倦意,眼睛睁得好大,透过缝隙死死盯着那人。反倒是李落前半夜没有睡,这会有些困了,看了一会便有周公相邀,还不等稍稍合眼,就觉腰间一疼,吸气一看,漱沉鱼一脸嗔怒地努了努嘴,示意他打起精神,莫要放走了贼人,叫他哭笑不得,只好强提精神,盯着那人的动向。
这一看就是大半个时辰,那人就坐在石下一动不动,火堆灭了三次,他点着了三次,夜雨阴凉,不过毕竟不到烤火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热,这堆火,不是为了取暖,而是另有用处。
就在漱沉鱼偃旗息鼓,准备鸣金收兵的时候,李落轻轻按住她的肩头,让她往下藏了藏身子,传音说道:“有人来了,小心。”说完之后渡出冰心诀内力,放缓呼吸,除非近身,要不然纵然是内家高手也很难察觉石后有人。
漱沉鱼赶忙偷偷瞧了过去,就见一个打扮和方才那人极为相似的引魂人从另外一侧黑暗中走了过来,身上也带着一尊大缸,比那人的矮些,不过要粗一掌,到了石下就将大缸放在地上,一言不发地坐在火堆另一边。
几乎就在这人坐下不过半刻,又有一个人过来,来人一路飞奔,漱沉鱼只看到那个人脚步极快,却没有留意到岸边皆是沙滩,来人一路奔行,落地的脚印竟然只有不足半寸,而且还是背着一尊一人多高的大缸,这份轻功实属难得,纵然比不上往日所见那些江湖妖孽,但是较之当年南下漳州含苍府时在西狩城所遇谭家高手追风罗雀已经不遑多让了。
来人看似不如前面两人沉稳,性子颇是脱跳,到了石下先是左右看看有无异状,然后开口笑道:“两位哥哥来得早啊。”
没有人理会他,来人倒也不觉尴尬,自顾坐下,拍了拍手边大缸,笑道:“不知道两位哥哥这次的魂引子是什么好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