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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清楚的知道,司故渊就在他眼前,看得见,也摸得到。

    没有生离,也没有死别。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梁柱边上那些幽蓝的火焰逐渐暗淡下去,金色的细尘也消耗殆尽,不再向榻上的人汇聚,医尘雪才睁了眼,说了句实话:“司故渊,我冷。”

    他稍抬了下眼皮:“往日里不会这样。”

    每回寒气侵体时,他总能靠着这些灵符和火烛捱过去,可现在灵符烧完了,司故渊又给他渡了那么多灵力,他体内的寒气仍然渗在骨缝之中,被压制着不再暴涨,却也没有彻底消退。

    他没有先前那么难受,但依然冷得有些发抖。

    司故渊又皱起眉来,渡送灵力的手指按在他腕间,去探他的灵识。

    同最开始一样,不稳,晃得厉害。

    奇怪的是,除了灵识不稳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

    “除了冷,还有哪里不舒服?”司故渊问他。

    医尘雪摇了头。

    刚醒时他嗓子干哑,脑袋昏沉,四肢酸软,这会儿已经好转了,并没有什么恶化的迹象,就连体内的寒气也被清了大半,但他依然觉得很冷。

    “这榻上像个冰窖。”医尘雪忍不住说,语气有些抱怨。

    见他还有力气和心思去埋怨,司故渊紧皱的眉才稍稍松了些。

    “往里面挪点位置。”司故渊道。

    “嗯?”医尘雪扯着被褥一角,疑惑地盯着他。

    “司故渊,现在不是……”

    说了一般的话戛然而止,司故渊已经和衣躺下来,朝他靠了过来。

    医尘雪下意识往里面退,又被司故渊拉住:“没让你一直挪。”

    他说着,将人拉到怀里,医尘雪便完全被另一个人的气息盖住了。

    熟悉的冷松香萦绕在鼻尖,医尘雪正要问,头顶却先落下来一道温沉的声音:“你方才要说什么?”

    “没。”

    “现在不是,后面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

    医尘雪声音闷在他怀里,很小声。

    过了会儿,他才想起来问:“你身上的味道,之前没有,在外面沾上的么?”

    这几日司故渊总是出去,没说去哪儿,每回流苏都在他耳边念叨“坏嘴巴,又出去”。

    医尘雪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总归是好奇的,只是前几日那番别扭之下,他们连话都很少说,更别说是询问行踪了。

    如今便不太一样,气氛缓和下来,脸也碰了,手也牵了,人也抱了,许多话就容易问出口了。

    司故渊“嗯”了一声,他也能顺着再问一句:“这几日你总出去,做什么?”

    司故渊没答话。

    医尘雪也不问了,他不是非要知道。

    况且他已经知道了。

    青枫处处是白梅,又有许多他爱吃的东西,所以他才会来,将一闲阁落在此处。

    他原以为是他寻到了一个与自己契合的地方。

    可在那场长梦里,千年前也有一个叫青枫的地方,他就生在那里。

    他以为的巧合,其实一直有人在等他。

    但司故渊不愿意说,他也可以不问,就当他不知道。

    第72章 不冷

    屋内烛火一夜没灭, 红炉烧得正旺,医尘雪窝在司故渊怀里,就这么睡了一夜。

    起初冷得睡不着, 便只能拼命抓着手边的东西,大概是袖摆,但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司故渊的, 他分不清。

    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冷又困,迷迷糊糊叫了司故渊的名字,不知道叫了多少次,司故渊一声一声的回应落下来,轻柔得有些缥缈。

    但他也不记得司故渊究竟说了些什么了。

    后半夜他完全没了意识, 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睁眼时,便已是天光大亮。

    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也没有感觉到冷。

    医尘雪正有些高兴, 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为什么坐在他面前的人看起来那么……大呢?

    为什么他仰头也看不到那人的脸, 只能看到清晰又有些锋利的下颔线。

    而且仰头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他看书时翻动纸页的声音。

    那声音很近, 就像是贴着他的骨头直接钻进他的双耳的。

    这一认知让医尘雪愣了好一会儿。他伸出手来,低头看去,在听见了同样的声音时看见了自己的手。

    准确来说, 那不是真正的手,而是经过谁精心剪裁的纸手……

    甚至没有手指。

    医尘雪经手的纸傀不知有多少,哪怕看不见全貌,他也能想象得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了。

    突然变成纸人这事, 换了别人多半会急得跳脚。医尘雪是另一个极端, 越是震惊他便越是没有反应, 盯着那双纸手陷入了沉思。

    是在做梦么?

    他心里想。

    还没想明白,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将他捞到了掌心里。

    被送到高处,他才看见了司故渊的脸。司故渊垂首,也在看他。

    “医尘雪……”某位上仙的语气似是也有些不愿相信。

    听见这话,医尘雪瞬间就推翻了自己是在做梦的推测。

    他扭头向下望去,透过指缝看见了自己的衣物……

    他先前还以为自己是站在榻上,这会儿从高处俯视,便知道那是自己昨晚穿的衣袍,一件不落地凌乱堆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