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舟遥第一次见战马悬挂头颅的场面,饶是身上挂了个香囊,也掩盖不住那股袭来的血腥味,当下就想吐了。
萧寒烨按着他的脑袋揉了揉,那眼神,完全是一个好兄长在看着自家傻弟弟,别提有多温和,只是说出来的话过于残忍:“敢吐这儿,孤让你骑着那马,带着那些个头颅,绕北大营兜风一圈,或者是挂你床头上,当摆件给你练胆子。”
叶舟遥:“?!!”
行,你够狠!
叶舟遥极力憋回作呕的冲动,转身要走,又被萧寒烨勾着脖子给拽了回去:“留下来看着,你不仅是个男儿,还是孤的弟弟,没点嗜血杀性怎么行?别人怕就算了,你不成,回去后把这身青衣换了,男人就得糙就得猛,当什么儒雅君子白面书生,也就父皇好那口,甭听他的,瞧瞧那两只狼,都比你威风,明儿起,你跟着玄虎卫一起训练。”
“……不要!”叶舟遥握了握拳,攒起勇气抗议:“我又不是来参军的,让我算军账时,怎么不说我没用了?小侯爷比我还白净,你就不嫌他娘们唧……”
萧寒烨拎起他后领,抬指“嘘”了声,心平气和地提醒:“别杠,孤相思成疾,心情很差,惹恼了对你没好处。”
叶舟遥拼命捏住拳头,深呼吸,特别想提刀干一架。
啊啊啊你大爷!你相思成疾你了不起,有本事就把人栓裤腰带上哪儿也别让去啊!心情差关我鸟事?我他娘的不也是孤零零的一个?怎么说也得同病相怜才对,就你狗!
叶舟遥感觉自己要气晕了,满肚子圣贤书也压制不住想骂粗的冲动,但也只敢在心里骂。
打不过,真的好悲催。
被雪狼拖着的女子是北狄三王女,虽为一介女流,却是巾帼不让须眉,最喜上马披甲打仗杀敌,曾带兵将离谷和大青沟之间的这条补给线打得瘫痪大半,这一闹,让离谷境内三州元气大伤,是她征战以来最大的功绩,足以感到自傲,再加上样貌生得也出挑,在北狄皇室比那些个王子还要受宠。
这么一个金枝玉叶、如在云端上的贵女,如今就这么跌下神坛,被雪狼像牵狗一样拖拽前行。
“怜香惜玉”这四字在太子殿下这里是不存在,只要是敌人,不管男女,皆一视同仁,该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成王败寇,向来就是如此。
白虎把王女拖拽到萧寒烨面前,松开绳索,叼住萧寒烨赏赐的风干羊腿,兴奋地跑去角落里啃。
萧寒烨拿长鞭拍了拍耶律鸿雁的脸,眼神如看蝼蚁:“好玩吧?孤这雪狼可金贵着,平日里从不拉人玩的,今日为了尽地主之谊,这才纡尊降贵一番,你该高兴才是,能死在孤手里,也算是缘分。”
耶律鸿雁衣裙上满是黄沙尘土,围勒在额上的貂覆额都歪斜了,蓬头垢面,毫无半分形象,这副模样全是拜面前这位萧国太子所赐,她双目赤红,蓄着力试图扑过去,却被站在萧寒烨身边的白龙给反扑了回去,用力按住她,龇着狼牙,特别凶,也很霸气,完全没给太子殿下丢脸。
萧寒烨道:“你可有拿来换命的东西?比如说北狄兵防如何,或者讲一讲那两支王帐铁骑的动向,其他机密也行,只要值得换你这条命。”
耶律鸿雁扯了扯嘴角,毫不掩饰讥讽之意。
“笑吧。”萧寒烨愉悦道:“看来你也想见识下本太子待人接物的处世之道。”
辎重营平日里押运的都是粮草兵器之类的东西,还要听从各方军需调令,来回奔波累得很,萧寒烨自然不会让他们在其他事上浪费功夫,因此辣椒都是让白牙国那边押运来的,省力也省钱。
元既平一听说太子要,恨不得把别国的辣椒都买来奉上,命人运了整整几大车过境。
萧寒烨不好这口,也吃不了,却最喜欢看别人吃,那副被辣到眼泪直飙、面色涨红狂吐舌头、呼吸急促咳嗽不止的生不如死样,实在有趣。
耶律鸿雁被玄虎卫按着塞辣椒,起初还能疯癫尖叫两句,几把辣椒下去,就只会撕心裂肺地咳嗽。
有的边军暗自嘶嘶出声,隔着老远看都能感到辣,如此气氛下,没人敢吱声一句,但受折磨的是北莽蛮女,这场面还是有看头的,十分大快人心。
萧寒烨坐到主帅位置上,眼里含着冷色:“巡边监骑汇报,离谷驻军曾有在狼烟台燃烽报信,可前方数座狼台皆毫无动静,以致北狄直袭怀阳关,又恰好选在孤抵达之时,若非玄虎卫骁勇善战,孤跟怀阳关恐怕要被啃得骨头都不剩,狼烟台一事,谁来给孤分析一番?”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认为有人与蛮夷勾结,气氛瞬间随之紧绷,众人齐齐缩起脖子,大气不敢喘。
萧寒烨一拍扶手:“都低着头作甚?抬起来!”
袁侃迅速跪落,其余将领军士见状,也纷纷跪倒,俱面露惊惶,额角冷汗无声淌落。
朝廷对各地供应的烽燧有着相当严格调配,几年前西北因烽燧储备不足未及时上报,被巡边监骑发现,整个境内大小官员都得受牵连,一直连坐到朝中正四品官员,就算是功勋老将,也得被治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与离谷为邻的是浮山城,守将是个身材臃肿的中年胖子,姓尤名蒯,靠着泉州尤氏那个名门望族的一点香火情,才得了这么个浮山守将的肥差,前前后后还花了不少银子打通关节,如今官帽子还没捂热,功也没立一个,就面临了这等掉脑袋的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