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笑了笑,点头应道:“好。”
问了几家摊子,在石蛋向往而又遗憾的眼神里挑挑拣拣,老头只买了三张干粮饼,花去了九枚大钱,比在呼图卖的要贵很多。石蛋津津有味的吃着,老头一只手护着石蛋,一只手举着水袋,里面有从城里人家要来的清水,石蛋吃上几口,再伸嘴过去喝上一口水,最简单的干粮,倒让石蛋吃出了山珍海味的吧唧声。
一张饼,石蛋只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仔细的收到怀里,留着明天再吃。石蛋拍了拍肚皮,满足的靠在老头身上看着城里的灯火,小眼睛就没一刻闲着,原来在呼图家里的时候很少点灯,出去赶羊的时候都是火把,回了屋里就摸黑睡觉,只有在过节的时候老头会点上油灯,抱着石蛋讲讲那几个石蛋已经听了不下几十次的故事。
城里就是不一样啊,天还没黑透呢,已经有好些人家点了灯,亮晶晶的,像夜里的星星。
街上的人少了很多,这会要么回家去了,要么回去了落脚的客栈,街面上一下子冷清了起来。酒肆里随风传来一阵阵酒香和饭菜的味道,每每闻到,石蛋就会深深吸上一口,然后咽一口口水,再等着下一次香味飘过来。
三个人自然是住不起客栈的,老头寻了个背风没人的墙根靠着坐下,等石蛋吃饱了,老头才开始就着清水吃点干粮饼。身旁的李落很安静,吃完了干粮饼,双手放在脑后,抬头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老头盘算着怀里剩下的铜钱,就算顿顿只吃最便宜的干粮饼也撑不过一个月,过了一个月,要是找不到什么营生,老头实在不敢想到时候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吃在嘴里的干粮饼变得苦涩无味,老头吃了几口,委实难以下咽,胃里火燎燎的烧着,可是怎么也吃不下去。
偎依在身边的石蛋没了动静,老头转头一看,原来石蛋咬着一根手指头已经睡着了,一路颠簸早就累坏了。睡梦中的石蛋甜美安详,不哭不闹,爷爷身边才是这个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老头轻轻的放下干粮饼和水袋,吃力的将石蛋抱进了怀里,让石蛋睡的更舒服些,又再轻柔的将石蛋嘴里的手指拨了出来,拍了拍石蛋后背。石蛋哼哼几声,很是舒坦的往爷爷怀里钻了钻,无忧无虑的进入了梦乡。
“后生,对不住啊,也就能请你吃张干粮饼。”老头甚是难为情的说道。
“没事,吃饱就好。”李落不在意的回道。
虽然是个王爷,但对于钱财,李落向来没有太多感触。出门在外,有钱的时候多花,没钱的时候少花,很少想这些事,山珍海味吃得,粗茶淡饭也一样吃得。弃名楼里的过往开销都是溯雪打点,李落很少过问,谷梁泪似乎对这些也不怎么在意,不过无论如何,堂堂的当朝殿下,封帅的将军,御赐的王爷,府里银两从来是不缺的,而且据说楼里的姑娘有不少生财有道,替弃名楼赚了不少银子。
李落不重排场,能省则省,很少有什么奢侈之风,在一众皇子王爷中算是个异类。不过李落对麾下诸将却大方的很,多有封赏,中军骑亦是如此,若算粮饷,牧天狼在诸军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约莫只比皇城禁卫稍稍差些。
“一张饼吃不饱吧,我这里还有半张,给你吃吧,我吃得少。”老头拿起身边的干粮饼,擦了擦饼上的灰尘,递给李落。
李落摇了摇头,道:“不吃了。”
老头黯然,猜想着身边的后生也许心有怨言,请人吃饭只吃了一张干粮饼,说出去没人不笑话的。
渐渐入了夜,城里的灯火陆陆续续亮了起来,城中处灯火最亮,宛若白昼,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今个进城也晚,已是黄昏后,李落三人没去那边,那边的人最多,看上去好像都是些有来头的人,老头没打算去凑热闹,省得遇着白眼,说不定还会撞上那个撂下狠话的护卫。
片刻沉默,老头有些萧索的问道:“后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布尔津城太小了。”
“嗯,趁着年轻的时候多出去闯闯是好事。”老头感慨叹道。
“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走不动啦,就留在布尔津城,能照看石蛋多久是多久,可惜我怕是看不了她几年了。”浑浊的泪沿着老迈的脸颊流了下来,还不曾滴下来,泪水已被脸上的皱纹吞噬个干净。
李落淡淡的哦了一声,出神的看着天。
片刻的沉默,老头颇为凝重的说道:“老头子没见过啥世面,但好歹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有点眼力。后生,你应该不是一般人吧,不管咋说,这一路上都多承你照应了。”
身旁没有回音,老头侧眼望去,李落早已闭上了眼睛,呼吸悠长沉稳,竟然也睡了过去。老头笑了笑,抱了抱紧石蛋,警惕的打量了一眼四周,慢慢的合上了眼。
天气很热,但西域的夜里依旧很凉,犹是清晨时分,寒气都有些刺骨生痛。
老头睁开了眼,凑合了一夜,这会儿腰酸背疼,最要命的是头晕目眩,两眼发黑,好半天了都看不清眼前的东西,还好,怀里还是沉甸甸的,石蛋还在。
老头的心定了下来,慢慢的动了一下身子,却把怀里的石蛋惊醒了。石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睡意惺忪的低低唤了一声:“爷爷。”
“哎,爷爷在这。”
石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攥着小拳头伸了个懒腰,从爷爷怀里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左顾右盼,惊咦道:“咦,胡子叔呢?”
老头一愣神,昨夜还在一旁的李落早已不见了踪影,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无声无息的相识一场,无声无息的相忘于江湖。
石蛋还在四周张望着找寻胡子叔的身影,老头有些伤感,在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不在了突然觉得好一阵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