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踏前半步,和声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什么是非曲折,不如说个道理出来。”
还不等那锦衣华服的女子回话,身后女子就很不客气地说道:“她要是会讲道理,猪都能上树。哼,人家是女人,不是君子,而且还是个小人。”
“小贱人再敢胡说!”
“小贱人骂谁?”
“小贱人骂你!”
女子啧啧有声,一脸嘲弄道:“果然是小贱人骂我。”那女子这才醒过神来,不想被她给绕了进去,自己骂了自己,脸上阵青阵白,好不难受。岸边上的人都在瞧热闹,听着有趣,便都笑出了声。华服女子脸色更难看,涨成了猪肝色,抢前一步就要动手扇她一个耳光。
李落皱了皱眉头,要说还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撒泼,做这形如市井泼妇一般的勾当,一时间还真不知该怎么化解。却是谷梁泪不着痕迹的将那女子拦了下来,淡淡说道,“你先骂她本就不该,如今说不过她就要动手,这么做不好吧,若有旧怨,难道这里没有人能秉公而断,理出是非曲直吗?”
“你是谁?这个小贱人的帮手?果然小贱人和她那个半死不活的主子一个德性,就会骗人!哼,遭了天堑,没几日好活。我倒要看看,等你那个狐狸精主子死了,月下春江还有谁护着你!”华服女子一脸愠色,不过看谷梁泪气度不凡,终是没敢太造次,垫着脚冲女子叫骂。
女子大怒,争锋相对,也是不甘示弱的回敬起来。女人争吵叫骂,总不好拿了问官。李落摸了摸鼻尖,甚觉无奈,到底还是吃饱了撑得慌,不吵几句恐怕吃不下去饭。
“亦蝉,你们在吵什么?”一声轻咳,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过来。女子见状丢下面红耳赤的对手,急忙跑了过去,扶住那个单薄的有些叫人心惊肉跳的身影,急急说道,“冰姐姐,你怎么下船了?”
“心口堵得慌,下来走走。”女子抬头,眉眼秀而端庄,又带着一丝月下春江独有的柔媚,便似将魅惑和清纯糅二为一,初看动人,再看惊人,就是眉有些细,唇有些薄,似乎福缘甚浅,再加上方才两人争吵的言语,约莫眼前这个名唤冰舒的女子身骨不佳,隐疾缠身,不如前来挑衅的华服女子那么中气十足。
李落也觉讶然,此女美的确美,不过身上那股我见犹怜的气质更为引人,或许不如当年的柔月,但也未必比紫盈诸女差多少,就是身子太柔弱了些,较之殷莫淮怕也不遑多让,一阵风就似能把她吹倒在地上。
“今个初雪,又有风,姐姐你怎么……哎。”女子一脸焦急心疼,全然没有刚才那副厉害模样。
“没事的,早晚而已。”冰舒轻轻一笑,看了一眼神色不善的华服女子,便已知道所为何事,轻轻一叹,“柳如姑娘,你我都是浮萍,落脚在这索水河上,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风吹走。我是客,你也是客,何苦相逼呢。我无意要争什么,更无意和你比试高下,谁愿来,谁不愿来,可是你我说了算的?点上烛火,你是一人,我也是一人,你管得了我船上一人,难道还能管得了这里所有的人么?”
岸上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船上不少姑娘已经起了床,三三两两过来岸边,吃饭的吃饭,随意走动的就随意走走。见众人的目光都集在自己身上,名叫柳如的女子有些怯场,倒是那个冰舒神色不变,静静地看着她,单说气节亦是柔而不弱。柳如不好再争辩,本就理亏,不过是仗着来此地早些日子耍耍威风,嘴上占些便宜罢了,若叫她当真把冰舒怎样,反倒未必有这个胆子。
柳如丢下几句狠话,饭也没吃,灰溜溜的上了船,十有八九躲起来生闷气,少不得还要再诅咒几句冰舒和亦蝉早登极乐。冰舒轻轻摇头,咳嗽一声,柔声说道:“让两位见笑了,谢谢你们护着亦蝉。”说完之后多瞧了谷梁泪几眼,不掩惊讶羡慕,却无嫉妒怀恨之心,许是时日无多,心胸甚为豁达,和殷莫淮截然不同,当初他亦快死,不过争强斗狠的心思却没有半点减弱,行事反而更加难以捉摸。
“他才没护着我呢。”亦蝉哼了一声,约莫只觉得是谷梁泪护着她。说完之后,她凑近冰舒耳边说了几句,声音虽轻,但是眼前两人已是大甘绝顶的高手,就算再小声也难逃两人的耳朵。听了说话,谷梁泪忍俊不禁,李落无奈一笑,冰舒诧异地看了看两人,一半怀疑,一半不解,略作沉吟,眉头便又舒展开来,摇摇头说,“不会的。”
亦蝉还有些不服气,大略觉得自己猜测八九不离十。冰舒看着谷梁泪轻笑道:“月下春江的确承受不起。”
亦蝉撇了撇嘴,没吭声,好看的皮囊月下春江不是没有,不外如是,也不知道向来清高不群的冰舒姐姐为什么对他二人另眼相看。
“姐姐吃点东西么?”亦蝉轻声问道,细声细语,与方才判若两人。
冰舒揉了揉肚子,摇摇头:“不想吃,没什么胃口。你呢,吃过早饭了吗?”
亦蝉一皱眉头:“他就请我吃了碗馄饨。”谷梁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李落好不尴尬,无奈说道,“你还想吃什么,我请你。”
“还是别了。”亦蝉打量了李落一眼,道,“我怕吃多了你心疼。”
李落朗笑一声:“亦蝉姑娘莫要替我省钱,内子愿意请你,只要这大甘有的,我便请得起你。”
亦蝉一翻白眼,冷哼一声:“吹牛吧,我想吃宫廷御宴,你请得起么?”
李落一笑,看了谷梁泪一眼,道:“亦无不可。”亦蝉耻笑一声,当真是个说大话不怕闪着舌头的登徒子,宫廷御宴那是什么人都能尝到的么。冰舒却不着痕迹地轻皱眉头,他说话自然而然,并无半点躲闪遮掩。